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曲玉萍

有一次，我从心外科出来，等电梯时，旁边三个上海老爷叔身穿病号服，正凑在窗口抽烟。他们身边的墙上，大屏幕不断滚动播出着吸烟对人体的种种危害。

我说：“爷叔，刚做完开胸手术，怎么又抽上了啊？”

他们嬉皮笑脸地答：“哎呦，现在空气这么污染，抽不抽都一样的啦……”

我眼珠一转，说：“当然不一样！你们知道么，抽五支香烟，就相当于雾霾的大街上站一年。”

老爷叔吓了一跳，纷纷掐灭了手中烟。

还有一次，我去病房探视，正遇到一住院老阿姨跟家人闹情绪，拒绝吃东西。

我说：“阿姨，你不能不吃东西啊，营养不够，病就很难好的。”

她不搭理我，显然这些大道理不说她也知道，但人家心情不好不想听嘛！

我眼珠一转，说：“你不吃东西也可以的，那就得挂人血白蛋白，一小瓶就要300多块，不如吃点鸡蛋几块钱就解决了。”

后来我再去，她老伴说她不但爱吃鸡蛋，还主动要求再送点鸡汤之类。

前阵子跟BBC的科学纪录片制作人聊天，他主张向公众传播知识时，要避免“简单”，因为科学本身就是很复杂的。在这方面，我跟他意见不同，觉得应配合国情因地制宜。

周围常有科学家或学者抱怨，自己牺牲业余时间免费科普，但公众就是我行我素；也常有老师，抱怨自己吃饱了人参教小孩，但他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从我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看，全国只有不到9%的人读过大学（包括大专），近70%的人是初中以下文化水平，这意味着很多科学专业术语大众听不懂，听不懂就不会有兴趣听。即使是听懂了，也不一定就做得到。比如说，由于“工作压力大”、“社交需要”等原因，我国有近46%的男性医生吸烟！

如果我们能换位思考，发现每种现象背后隐藏的心理原因，就不会浪费时间在抱怨上，而是积极地去改变。“沟通不畅”是医患矛盾加剧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学生不喜欢学习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听不懂，上课没意思”。

2008年汶川大地震，我们在绵竹的受灾群众安置点第一时间安排了灾后系列科普讲座，主讲的还有很多从海外赶来援助的华裔专家，其中一晚是英国回来的马老师讲“灾后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和学习计划”，大喇叭宣传一天后，眼看快开场了一个听众也没出现。

于是我们眼珠一转，挨个帐篷问老乡：“怎么不去听讲座啊？”“哎呀听不懂洋文啊，是英国人讲的啊……”“不是，就是咱中国人！快去，听听怎么才能让孩子考上大学！”

哎呦，老乡们全出动了……连老奶奶都摇着扇子，迈着小碎步急急赶去占座儿！

等我们再回到讲座现场，整个帐篷教室挤得里三层外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