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酒切忌登楼”

严国庆

走进天一阁博物院，人会很快静下来。

我之前曾两次追慕而来。近日再来，又一次踏过这里的石道地、木地板，脚下声音似乎给我别样的回响。我仿佛见到明朝“回来”的这处私立藏书馆创始人范钦持书的双手，又仿佛听见于“书”和“银两”间、选择“天一阁”及其藏书作为家传的范钦长子范大冲坚定的话。父教子传，父有盼，儿有望，孙接续，才得以“书藏古今”。这本身就像一本书，读起来特别暖人。书房里的气味，像是范家父子的气息。行走其中，闻见一股山野味，很浓，但不烈。正在讲解的宁波大学老师很快接收到我们脸上的信息，说书间置放着芸香草；那是范钦先生给藏书找的伴，有防虫护纸之用。后来，一代代人照着去做。讲解的宁大老师并不是甬江边长大的，她来自嵊州剡溪畔，而她的讲述，却如同给你说家事。在芸香草的氤氲里，我闻着了这里藏着“当代范钦、范大冲”的气息……

庭院式的园林布局，移步是景。最最精彩绝伦的，当然是处于天一阁博物院核心的主楼木结构建筑。主楼外观两层，地下与月湖相接防水，地上防火墙挺立，相对独立于所有院内设施。平日里二层不常开放，这回有当地社科同道领路，我们有机会进入。上楼时，阁内工作人员发给每人一个手提照明灯。我们小心地踩过楼梯，慢慢走在透风和透着微光的二楼藏书间里。一列列包浆很浓的橱柜，严肃、端庄，在那儿接受我们的凝望。靠里的一圈书橱门面上，以镶嵌方式布了五个字：温、良、恭、俭、让。范钦先生藏书爱书读书的表情，忽从这些汉字里活了起来。

下楼前，我走近二楼楼梯口悬挂的家训禁牌。楷书写着：“烟酒切忌登楼”。六字之间，可以体味在藏书面前保持气息的清新、态度的敬重，不鲁莽，绝烟火，远污染……在我看来，这是古老“天一阁”所以安详之魂，是今日天一阁博物院藏中之藏。做什么，就有什么禁忌。尊“忌”而不失范，那么，藏书、知书之意义才有来处和归依。

“天一阁”很老，在我眼里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