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欢
兴于隋唐,隐于近代,这是扬州的前世今生。扬州似是一座没有“现代感”的城市。
低调,幽静,富春楼下的林荫蜿蜒。何园的暮春,个园的秋深,引得隐踪处处。
在隋唐的文化版图上,明净如几的扬州,辐射千年的繁盛和热流。江南文化的根基在于独特的细腻,一曲《茉莉花》,一方墨迹,一束画风,足以牵引中外的目光。运河承载着千年熙攘,淮扬地理与文化气场的低调里,向整个江南甚至全国派送各种文化气息。延展盛唐江南文化的扬州鉴真,六度泛海,向东瀛传播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平山堂的油墨松香,一直散发到士子的漫漫心空。宋代经济重心的南移,是杭州平分扬州明月的黄金岁月,但扬州不仅不生气,还乐意接待来自杭州的苏东坡,诗人面对低调幽密的大明寺,慨然会通河湖的古与今、忧和乐。富足的扬州盐商,经营中不忘文化的辗转传承,在流动的运河上,商流文脉在此圆融;舟楫往来间,文化的帆影在天际氤氲流布。扬州是文化的码头,更是历代文士的荟萃之地。马背上的李唐,在此与扬州文化相晤流连。可以说,扬州造就了半个盛唐的文脉。
寂静里,自行车的铃声响过街衢,茶楼上清净的谈论接引阳光的透入,二十四桥的白昼与黑夜的缝隙里飞出远古的钟声,广陵一抔黄土,埋藏乱世暴君的寒怆。那个时代的大轮转得好,节操的高义带着唐人转向气象的高远处,治化的万民包得下边远的荒芜,也纳得了近尺的天籁。直到今天,扬州也并未完全屈从烦躁中的物欲,而是在晴雨的画舫边保留古昔的尊严。
扬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江南唯一不通火车的文化古都,说开了,它是继承古风比较彻底的旧文士,有点像奈良。但历史方位明确,它知道如何躲过灾祸,如何保存文脉。雕版印刷的发达,使众多珍贵刊本得以延护。雅俗的界限,在这里没有顾忌,只有畅聊。扬州人话不多,但绣口一开,就是历史。从扬州的文化历史的发光点,我读懂了神交已久的盛世,明白了什么是绚烂归于平淡的高雅!此刻来接引我的,是远方闪闪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