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忍
因为工作关系,我时常跟上海远洋渔业船长聊天。其中一位船长,曾驾驶大渔船走出国门,在世界多个沿海捕捞鱼虾,有着“南北东西不失家,风水为乡船作宅”的漂泊生涯,尤其他讲起西非和南极的趣闻轶事,娓娓道来,听得我饶有兴味。
在西非捕沙丁鱼。老早底上海,上下班时公交车拥挤,哪一个车厢不是塞得满满当当,上海人说“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挤”。
这是一种银灰色小鱼,生长在海洋的上层。有成群迁徙的习性。某次夜晚,西非大西洋边缘,签约入渔毛里塔尼亚沿海的上海渔船船长,听见水声如雷,打开探照灯照耀如同白昼,但见成千上万尾沙丁鱼在鼓噪涌动,挤挤挨挨几乎密不透风,海面上好像刚刚被拖拉机耕耘过,簇拥的沙丁鱼如同犁起的高高低低的银灰色土块,一望无际。叫人匪夷所思,海面那么大,沙丁鱼为什么要挤在一起“轧闹猛”呢,大概是习性使然吧。船长瞬间就将渔网口张开,驾船飞快地贴着海面将它们一网收罗,足足100吨。
捕沙丁鱼,还有一种类似上海先民用过的“沪”——将竹制渔具“沪”布置海边,鱼类和螃蟹进入竹制的迷宫后,进得去出不来。国外曾有过一种沙丁鱼捕捞加工船,他们在海边打下排列成长方形的木桩,再在木桩的四周钉上木栅栏,里面放一张网眼细密的渔网,网里放沙丁鱼爱吃的饵料,贪吃的沙丁鱼从栅栏一拥而入,进得去出不来。伺机在旁、离栅栏不远的渔船,马上将一根粗橡皮管从船头插入网口,橡皮管另一头连接着吸鱼泵,将鱼和水一起吸入,经过剖内脏清洗再煮熟,沙丁鱼被传送至加工流水线,满满地塞进罐头,灌入调味液,封口,一个个沙丁鱼罐头制成了。好玩吗?
在南极捕磷虾。10多年前,上海捕磷虾第一船,执行国家农业部(2018年后改称国家农业农村部)下达的南极磷虾探捕项目,在中国的冬天,南极的夏天,长途跋涉去那儿捕磷虾。第一网磷虾出水。船员双手捧起一掬磷虾,竟有数十枚,虾头绿莹莹,眼珠乌溜溜,虾身鲜红剔透,可爱极了。别小看磷虾,一只所含的蛋白质抵得上5克牛肉呢。
南极的磷虾很小巧,但南极的须鲸很庞大,背脊露出水面像一艘巨型的潜水艇。须鲸只吃磷虾,不吃鱼类。看上去凶巴巴的须鲸,却没有牙齿,有像梳子一样的上下两排长须。进食时,它张大口虹吸挟带着鱼虾的海水时,旁边伺候着的一群鲣鱼趁机“揩油”,快速将须鲸不吃的稍大一点的鱼一口吞下,但须鲸对这种上海人说的“小贼擦外快”不反对,默许其“清道”行为,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共生关系”。接下来,须鲸将磷虾与海水一起吸进去,海水从两边口角排出来,跟着回流的磷虾被两排鲸须挡住了,出不去,须鲸一股脑儿把磷虾吞了下去,大饱口福,爽快。
船员们捕上磷虾后,清洗整理后,马上转送到舱底,舱底宽敞的加工车间在加工虾粉,分3个步骤:蒸煮(熟虾),压榨(去水),烘干。冷冻虾和虾粉最后一道工序都是装进纸盒打包。虾粉的去路,做饲料、味精;提炼虾油,做化妆品,或做生物制品。完工后,船员在舱房小憩,看舷窗外,须鲸在洋面上喷水、换气,水柱比消防龙头的水柱更粗壮,白花花地一飞冲天,映照着夕阳波诡云谲,是海上最好看的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