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9日 星期二
与猫为伴(中国画) 一朵蜻蜓(外一篇) 云淡风轻的余云 一封误投的信 把人生当作一次审美 黄犬嘉里
第10版:夜光杯 2023-09-16

黄犬嘉里

孔强新

嘉里,是我至今养过的唯一一条中华田园犬。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祖父不幸故世,我们兄妹几个跟随父母回老家海门小乡镇奔丧。办完丧事,父亲急于回沪上班,便带了正在上小学的我先行回家。临走前一天,二房里的堂伯见我喜欢逗弄邻居狗狗,给我抱来条黄毛小狗,说让我养着玩。小狗蜷缩在小箪篮里,乖巧似猫,堂伯还给小狗起了个洋名嘉里。就这样,小狗嘉里被我带回了上海的家。

自从有了小狗嘉里后,我较少出去玩了,听见我回家脚步声,它马上从屋里蹿出来,绕着我脚边一个劲撒欢。那时养狗不似如今养的宠物犬那么娇贵,吃狗粮,替狗狗梳毛洗澡,还得定期上宠物医院检查。嘉里吃得也马虎,我上学去了,母亲用汤汁拌饭喂它,我父亲晚上吃酒回来,经常带上一包猪头肉、猪舌、凤爪之类卤菜,它一见荤腥乐得直摇尾巴,啃咬时发出欢快的猴急声。它也乖,我不在家的时候,不出门,只有挑着甜酒酿担子的,和卖乳腐的小贩上门兜售,它才守着门汪汪吠叫。

半年后,嘉里在小箪篮里躺不下了,稻草编扎的旧饭窠成了它的新窝。那年冬天特別寒冷,我怕它受冻,心血来潮把它放在被窝里。有天晚上,父亲吃得醉酗酗回来,也许弟弟在被窝里逗弄嘉里,小狗呜呜叫了起来,正巧被父亲听见,喷着酒气掀开被子,从来不打骂子女的他还捶了我一拳。翌日我放学回家,不见了嘉里,一问母亲,才知父亲让住在后弄的堂房侄子把嘉里送掉了,送给了后面开铅皮厂的老板。我吵着要去讨回,母亲说讨不回的,那家老板凶来兮。知道了嘉里下落后,我曾经到铅皮作坊前转悠了几次,不见踪影。

我恨透了堂房堂兄,直至他作为社会青年去了福建林场,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一年后的一个星期天,我与小伙伴捉迷藏走到铅皮作坊,听见狗叫声,不由凑上前,看见一条黄毛大狗正在铁栅栏搭建的狗棚里。我心一动,唤了两声嘉里,黄毛大狗举爪爬拉着铁栅栏,不停地摇着尾巴。果真是我的嘉里。我连忙扯开绞着铅丝的铁栅栏,嘉里钻了出来,尾随着我往家里跑。母亲见我把嘉里带回了家,吃了一惊,说:快送回去,人家养了这么大。你爹爹回来要骂你的。我心里极不情愿,也只好把嘉里带回了狗棚。

万万想不到,没多久,嘉里被烤了吃了。那天邻居阿婆告诉我母亲,说老板那家人真辣手,打死了那条狗,正在烤狗肉。我听了急忙跑去,只见作坊前燃烧着柴爿,一条被煺毛的大狗烟熏火烤着。我呆住了,欲哭无泪。原来住在我家斜对面那户人家的养女,是作坊老板女儿的同学,上门去温习功课,走到楼梯口,一阵吠叫,吓得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母亲说:对门那家人也凶的,老板生怕他们闹事,害了那条狗。

从此,我再也没有养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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