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纪人
潘真是位多产优质的记者、作家,我在线上和线下常能读到她写的报道、时评和散文。今年8月出版的《李载平传》,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传记丛书”中的一本,想必花费了她不少心血。
此书不仅厚实,还因传主是中国DNA研究的拓荒者而令人向往。对绝大部分人来说,DNA仍是盲区。无论从作家写作还是令读者接受的角度看,都颇有难度。
要写一部好的传记,作者首先需要深入了解传主的生平和背景,收集准确、全面的事实和资料。写中国DNA研究拓荒者,自然从采访传主开始,以获得第一手资料。然后旁及其同事、学生和亲友。从《李载平传》中被征用和被叙述的丰富资料来看,作者充分做到了这些点。为保证丰富性、客观性和可靠性,她还查阅过传主所在单位的文书档案、传主本人的论文和学界DNA研究动向,并采访了家属。传主住院期间,作者多次到中山医院访谈,与传主斟酌写作细节。
《李载平传》是一部个人信史,不仅忠实呈现了传主在顺境和逆境中的经历,而且充分展示了他率团队攻克难关、追赶世界先进水平的精神。
传记突出重点,开卷第一句话即是“1956年初春的上海,乍暖还寒”。然后主人公出场:“李载平兴冲冲叩开了岳阳路320号的大门。这里是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生化研究所,他是这个研究所生化专业迎来的第一个研究生。”寥寥数语,让31岁的李载平直接出镜。写他在国家制定“十二年科技规划”“向现代科学进军”的大背景下,在导师曹天钦指导下研究蛋白质,于入学第二年便崭露头角,被破格提升。有关DNA的损伤和修复,后来成为基因分子生物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而注意到基因,着手DNA研究,李载平是中国生化界第一人。
科学研究不可能一帆风顺,正如作者秉笔直书的:“1961年至1966年初,成为上海生化所的一段黄金时期。可惜好景不长,正常研究秩序被这年春季开始的‘文革’破坏,工作几乎完全停顿。”幸亏1973年某日接到通知,他才得以从养猪场到东京,参加化学年会,发现全世界基因工程酝酿之时,日本已与世界一流实验室同等水平。1975年应美国科学院之邀,李载平随中国分子生物学考察团,遍访美国最高水平的实验室。后来他又随团访问比利时和法国,参观了极具国际声望的法国巴斯德研究所。这些出访,使他强烈意识到人类已跨入了基因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工程的高科技新时代。1978年,上海生化所成立分子遗传研究实验室,他当主任。
李载平的成功,也得益于内外环境的改善和推动。作者专门写了“朋友圈外国专家助推中国发展”一章。李载平把自己朋友圈的外国专家发展成生化所的学术资源,推动生化所迅速发展。这一章写得颇有故事性,如写传主1982年去美国冷泉港做访问学者,DNA双螺旋发现者、诺奖得主沃森亲自指导,还与太太开车带他去听古典音乐。沃森夫妇来沪,李载平在和平饭店请客。作陪的学生回忆,“我看他们很亲热,眼睛都发亮的!”而法国巴斯德研究所的老友蒂奥莱,卅余年近百次来华讲学,还约请20余位法国科学家来华办短训班,带来最新的科学信息和实验技术。
这些学术交流,与李载平本人在国际学术活动中彰显的学术水平和人际交往能力分不开。正如传记第五章的小标题所示,他是“科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1989年,美国国家科学院出版的《中国生物工程》一书,专门提到:“在西方,众所周知,李载平是把分子生物学引入中国的先驱者,他还促进了国际合作。”美国科学院一位女士说,Zaiping Li令人难忘,他的科学建树、谈吐都很好……
读者看传主事业成功,可能会关心他的家庭。作者写到最后才满足了读者的期待,我觉得这样的安排最恰当。写科学家的传记,必定以他的事业为重。“家,温馨的家”放到最后一章,正好给传主的一生画上完满句号。这是一对三观相合、爱好相同的北大清华学霸的爱情故事。后来,他俩在上海生化所又做了一辈子同事,三个优秀的儿子成为“另一种成果”。
潘真写的这部《李载平传》,用生动形象的语言、连贯的叙事结构和细节描写,展示了传主鲜明的个性和人格魅力,引发读者的情感共鸣,很好地体现了优秀传记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