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进
凤凰山下琴江边,有一座小圆山。东面的山弯里,总有寂寞的风从低矮的天空下吹过苇叶,传递着忧伤。
春满夏接之时,我特意来此,要好好地把这个山弯转一圈。顺着养殖塘的小路走,路上一簇簇的三叶草长得正欢,路边的蚕豆勃发鲜透,塘边桃梨相间,结满鲜果。
拐过前面的山嘴,前方是一个静谧的山弯,长着一棵华盖亭亭的树。走近一看,是桑树,再一看,繁茂的桑叶间结满了一串串的桑葚,有青涩的,有淡红的,有紫红的,意外地欣喜,不停地摘食着桑果,酸甜适口。树下是一口养殖塘,竹排就横在树荫下。树后面是两座小屋,一片橘园。这棵桑树长得蓬蓬勃勃,有四五个大分枝。我看着它,莫名地亲近,它一定在此寂寞有年了。农桑天然相连,古人必在房前屋后种植桑树,所谓桑梓之地亦即故乡。在强调“父母在,不远游”的古代,若一个在外的游子看到桑树,必会想起父母。
行至小屋处,一处两开间的堆些农具,另一处三开间的,住着人。屋前的小院子里铺满阳光,一个少妇正坐在阳光下静静地给孩子喂奶,没有别的人,或许男主人外出劳作了。院子的边上是一片橘园,已经开出了白色的花,像刚刚睁开的眼,不停地向外轻吐芳香。橘树下伏着三三两两的鸡,好安详的一幅图画。我对着少妇笑了笑,她回我以淡然而信任的笑,没有惊慌也没有阻止我靠近的意思。我本想走进院子跟她聊聊,又怕打扰她喂奶。只是隔着篱笆在稍远处静静地站着,彼此微笑着,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不至于破坏这份山野里古老的宁静。
站了一会,我告别她,从前面桑树下的小路穿过去,来到另一个山嘴,外面就是琴江了。我坐在斗门头沐着阳光和风,看着江上往来的船帆,又回头看看那个安详的山弯,忽然想起南北朝民歌《西洲曲》里“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的诗句,心头柔软不已。
这种扎根于山野的最安定的农桑生活,每每让我怀恋不已。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成了永远漂泊的旅人,在如此静美的红尘深处,也只能路过,而无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