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

陈茂生

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胜利街，街宽仅两米有余，唤作“巷”似更妥帖。别人看此处或许仅为一犄角旮旯，于我则是祖屋所在之处，爷爷奶奶当年在此生活，年轻的父亲从这里只身外出求学谋生。

如今的胜利街早已空无一人，居民几年前就已动迁，主要出入街口被砖块封砌。由当地老人带着我们，穿过一个不为外人关注的夹弄，踩着极具历史感的青石板来到75号前。尽管已是人去楼空、窗户门洞紧闭，看到祖屋那一刻，还是有点激动。我知道这是个传统的平房院落，门洞后有两个天井，第一进天井边的厢房是父亲读书、生活的地方。叔叔后来外出读大学并成了教授，一个姑姑参加“抗美援朝”并终生戎装，所以祖屋门楣上常年贴着“光荣人家”的红纸。听到有久违的人声谈话，街边先有小狗小猫探头张望，随后尚未搬走的居民过来寒暄几句，听说是从上海跨越一千多公里，就为来看看老祖宗的房子，眼中分明掠过“有啥好看”的疑惑。这也难怪，陋巷破屋多与根脉所系相关联，方才走在青石板上时心里就暗自揣测：这一步还是下一步，会否与爷爷奶奶父亲或其他长辈的足迹相重合？当然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据载，胜利街最早可溯及唐宋，曾以“九十埠”的繁华成为沙市的商业中心。我真的不清楚家族先人从何处来此，只知这个院子原由爷爷一家居住，看到自家弟弟经商失败，一大家子无家可归，就让出一半给对方。数十年中两家相处融洽，堂兄妹间情同手足。从小我就被耳提面命：好好学习才能回去看看祖屋及家族亲戚。真到实现夙愿时，长辈们都已不在，小一辈也四散各地，仅留空房一座且还不得进。在拍照留念、四下转悠窥探之际，心里颇多感慨：故乡是心中的一块圣地，“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只是书本里的“鸡汤”，人生哪能事事如愿，只求无愧于心。待胜利街历史风貌街建成后若能再来，一定会推开75号那扇门，看看当年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