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宠爱·张国荣纪念展。
继续宠爱·张国荣纪念展上展示的“热情”演唱会服装。
张国荣2002年在香港中文大学演讲。
香港国际电影节《烈火青春》4K修复版。
4·1演唱会门票2小时售罄,观众陆续进场中。摄影/阙政
“哥哥巴士”穿梭于香港大小街道。
文华酒店门口的悼念人群和花束。摄影/阙政
电影《霸王别姬》剧照。
Timeless Leslie Encounter 《与永恒传奇的相遇》展览现场,与张国荣有过合作的著名设计师陈幼坚、演员文雪儿等到场。摄影/阙政
《英雄本色》剧照。
不用闪躲,
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他是这样唱,也是这样活。
记者|阙政
“20年,可以发生很多事、遇过很多人。他们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渐渐又会离开我们的生活。香港的节奏总是很急促,要留在一个地方、记住一个人,好像很奢侈。偏偏就有一个人,令香港人打破善忘的习惯。20年了,我们还很想念你,我们的哥哥,张国荣。”
这是TVB在张国荣逝世20周年纪念节目中的一段话,也说出了很多人内心的疑问——20年很长,长到足够忘记一个人,却为何,没有长到可以忘记张国荣?
他像是一个超越时空与生死的意外
这个问题,每隔几年都会被问一次。5周年纪念有人问,10周年纪念有人问,20周年仍不停追问——人们仿佛默认:流行文化是速朽的,偶像是有时代局限的,媒体是健忘的,粉丝是喜新厌旧的——或许,通常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总有意外。
张国荣就像是那个超越了时空与生死的意外。5周年,香港文化中心露天广场座无虚席;10周年,纪念演唱会万人空巷;到如今20周年,文华东方酒店门口送花致敬的队伍依然排出几百米开外……多年来,全球电影节官方纪念活动一场接一场,民间自发的展览、讲座也从未停歇,来自世界各地的荣迷并不解释原因,但回答自在风中。
早在十多年前的2007年,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洛枫就曾做过一个横跨十数个地区的问卷调查,以中、英、日、韩四国语言在网上发放,收到的1393份回执中,有一个令人意外的发现——在他死后开始喜欢他的人有42%,与生前的58%非常接近。这种奇特的“后荣迷”现象,是香港流行文化史上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洛枫因此落笔:“一个死者,生生不息地滋养大众的文化记忆。”
时隔十多年再看,我惊讶地发现,这个数字比例已经倒挂——在各种纪念活动现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张国荣同时代的都会男女,但占比超过半数的,却是看起来并不会超过30岁的年轻人,一聊起来,发现1999年出生抑或00后都不罕见。也就是说,张国荣逝世时,他们都还是小学生,甚至刚出生!既然没有结伴同行的岁月,又是哪里来的迷恋?
答案居然是平淡到毫无戏剧性的——听过他的哪一首歌,看过他的哪一部戏,《风继续吹》也好,《霸王别姬》也罢,又或者父母是他的粉丝——总之,“入坑”就是那么容易,经典作品或者代际遗传,有灯就有人。年轻的当事人甚至自己也不觉得喜欢上一个上世纪80年代就火遍全球的偶像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谈论他的口吻就好像在说一个上周才打榜出道的新秀。
喜欢张国荣并不是因为怀旧——这比张国荣让人牵记20年更值得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相当合乎情理。电影《色情男女》中有一句台词:你走得比别人快几步就好,别快得太多,没好处。张国荣在世时,被《时代》周刊称为“是亚洲娱乐业中那个最聪明却最受争议的头条人物”——在20年前,他生活的世代,他总是那个“惊世骇俗”的人,走得太快也太前,徒然映照出社会的保守与落后。而今20载过去,人们才终于跟上他的脚步,get到了精神的同频共振。
这样“时空错位”的共鸣并不少见,有些人,有些作品,注定会对异世代的受众产生更大更深的影响。今年香港国际电影节上展映的《烈火青春》就是一例——谭家明导演于1982年的电影,上映当年就因为意识大胆被观众投诉删剪,票房也不见得出色,直到40年后的今天,重映导演剪辑版,才将当年不得已删除的镜头一一恢复,终至一票难求。
又比如谭家明的徒弟王家卫导演的《阿飞正传》,当年也是亏到血本无归,投资人进医院打点滴,观众在电影院里站起来喊:“谁是王家卫?!”当时谁又能想到上映20年后它会成为香港电影评论学会“香港十大电影评选”的首位。
在张国荣身上也时常凝聚着这样的“错位”。最有名的莫过于2000年的“热情”演唱会,请到法国著名设计师让·保罗·高缇耶打造“从天使到魔鬼”的理念,被《时代》周刊誉为“热情与时尚的高峰”,被《朝日新闻》称为“天才横溢的表演者”。但在本土媒体口中,却被嘲为“长发扮贞子”,高缇耶震怒之下表示永不再为其他香港歌手设计服装——当张国荣说出那句“我觉得艺人做到最高境界是可以男女两个性别同在一个人身上的,艺术本身是没有性别的”时,他可能没有想到,香港媒体要在20年后才能逐渐消化这句话、转头对“热情”演唱会称颂有加吧。
回头再看,走得快的人都是相似的,甚至是并步齐驱的。
当40年前《烈火青春》被投诉删剪的时候,张国荣曾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电检处一定要剪去我的裸体镜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暴露,我的身材也不见得太好,但是剧情的需要我是会脱的。”考虑到这一年距离他被人骗去拍三级片《红楼春上春》并不太远,这番话就更显得动人。
当30年前《阿飞正传》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王家卫要靠陈勋奇收留才有戏可写的时候,张国荣却相当自信地说,《阿飞正传》是他从影以来最佳的作品,王家卫是现今最有前途的导演。
当年是他们走得太快,需要停一停,等一等,好让我们隔着世代,感应最初的悸动。
我们的屏幕,不够他大
“死而不亡者寿。”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对于文艺工作者来说,生命有限,而作品永生。
最近,韩国资深记者朱晟彻的《永远的哥哥张国荣》引进出版,朱在书中感叹:“他总是和顶级的导演合作,虽然很难想象周润发出演王家卫的电影、周星驰出演吴宇森的电影、刘德华出演关锦鹏的电影,或是成龙出演陈可辛的电影,但张国荣却与这些导演都合作过,而这些导演的电影作品中,堪称代表作的作品也都有张国荣的名字。”台湾作家符立中也曾发出相似的感慨:“张国荣以一个男性身份化身为这么多部作品的缪斯,在整个华语电影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香港是类型电影的天堂,但屹立于金字塔尖的张国荣,却从来不是一个类型化的演员。与功夫制霸、喜剧制霸的著名演员相比,张国荣从不制霸任何一种电影类型,却表现出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多面特质。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他在不同导演眼中似乎有不同的“刻板印象”:吴宇森总给他忠义弟弟的角色,徐克眼中的他是敦厚老实的书生或神父,关锦鹏看中他的高贵儒雅,陈嘉上喜欢他的潇洒不羁,陈可辛觉得他很文艺,陈凯歌觉得他很悲情,而王家卫总当他是那只无脚流浪的鸟。
一个更有趣的现象是,他演活上述任何一种角色,都会被打上“本色出演”的标签:宁采臣、十二少、顾家明、程蝶衣、阿飞、西毒、何宝荣……这些被认为“非张国荣无法想象”的角色,到头来都被称为“度身订造”,委屈到他也曾想不通:“我十分不明白为什么每当一个演员把角色演得好,别人总是说某角色是为某演员度身订造的,他们又何曾想过,其实是这个演员演得好呢,我想除非是演回自己,没有一部戏或一个角色是真真正正为某演员度身订造的。”
或许,“度身订造”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一个演员的高度赞美吧。在这方面,我非常认同香港文化评论家林沛理的说法。“对大部分演员来说,演戏是一个戴上面具的过程,但对张国荣而言,演戏是一个除掉面具的过程。这种演戏方式说穿了其实建基于一种生活态度,一种诚实、忠于自我的生活态度。”他说,“我认为香港影坛上张国荣是极罕有的‘演员作者’,他在银幕上最动人遐思、耐人咀嚼的演出,或纤柔,或华美,或锥心刺骨,或惊悸哀恸,都有一种真的假不了、来自生活,与扎根于痛苦体验的真情,一种感情的浓度,一个活生生的‘我’在。张国荣没接受过正统的戏剧训练,他作为演员所依赖的最大资源是他的生活体验,他受过的伤害,他的恐惧,他的爱与恨,他的血、泪和苦,以及敢于提取这资源的勇气和决心。这种演绎方法得之于真,这类演员可以成就最动人的演出,但也要冒最大的险……必须入世尽俗,俯仰天地,投入生活,面对自我,对一切都坦坦荡荡,对他们来说,唯一的防御就是不设防。”
早在80年代,张国荣就说过:“我不想做明星,因为我已经是。我希望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演员。”在剥离自己偶像歌手的身份方面,他一直都很有自觉意识。从80年代末开始,他就婉拒那些主打颜值的“情圣”角色,如同关锦鹏所言:美貌于张国荣是一种阻碍。为了打破这层阻碍,他接演《家有喜事》里的娘娘腔二哥、《霸王别姬》里反串旦角的程蝶衣、《夜半歌声》里毁容的宋丹萍、《红色恋人》里说英文的地下党——叶大鹰拍《红色恋人》时,想找一个不同于游击队队长的地下党形象,要有深厚修养,要有精神生活,他起初不相信香港演员可以,但见到做足功课的张国荣之后却立马拍板:“这哥们儿行,绝对行。”
他的演出总是基于对角色的体认。当大部分人都觉得程蝶衣是个悲剧角色的时候,张国荣却不这么认为。2002年,他应小思(卢玮銮)邀请,到香港中文大学演讲“如何演绎李碧华小说中的人物”时提到,电影《霸王别姬》出于一些顾虑,不无恐同色彩。而他作为一个演员,“只有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演好程蝶衣的角色,把他对同性那份义无反顾的坚持,借着适当的眼神和动作传递给观众”,从而平衡导演的避忌。在他看来,“程蝶衣一点也不悲,因为他可以自主地去面对眼前的一切,比如在舞台上的醉生梦死,比如他对师兄的感情,他都是义无反顾去做的”。
30年前《霸王别姬》在戛纳首映后,3000多位观众起立鼓掌长达10分钟,此时张国荣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我以后会逐渐减产,不再拍烂片。”——这当然又是与香港电影工业格格不入的想法。众所周知,港片素来是金石与泥沙俱下,同时开拍几组戏,同时轧几个甚至十几个剧组的演员才是常态。但张国荣90年代后几乎从未同时拍两部戏。后来,他成为第一位给世界三大电影节担任评委的华人男演员。
他开始更多地参与幕后制作,编剧、监制、副导演、执行导演……不止一次表示出对于当导演的浓厚兴趣,还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Dream League(梦幻联队)。从种种迹象来看,他是能够成为一个好导演的,与他合作过的导演都说,他极有主见,提的意见也不是只针对自己的角色,而是有益整部影片;说他会记住对手演员的走位、台词,帮助演员入戏;说他很有节奏感,有很多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好导演的特质。
然而从当时的大环境来看,他的导演梦又似乎注定是会破碎的。本世纪初的香港,盗版横行,烂片当道,投资者给张国荣的感觉是“无非是在谈一盘生意”,但他要拍的,却是一部好电影。这种环境与理想的错位早在他当演员时已初露端倪——生前最后的两部戏《枪王》《异度空间》,满足了他想演变态杀手和精神病人的夙愿,但他想表达的“亦正亦邪”,最后总是输给商业类型片追求的“大团圆结局”。他曾说,港片最大的打击不只是盗版,“最致命的原因是电影人一直也没有求进步,每日也在乱拍,赚快钱,而内地的电影人一直在进步,终有一天会赶超香港”。
2003年6月,《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签署,从此开启了香港导演北上合拍的风潮。可惜,张国荣并没有等到这一天。
最早北上的导演陈可辛说:“我觉得他是个大屏幕演员,我们的屏幕不够他大,中国内地开放市场很大,可能那个时候才是他最适合生存的空间,我真的觉得香港的电影圈,其实包括他做人的方式,包括他的完美主义,包括他的性格,包括他的性取向,任何东西我觉得我们都不够大,我觉得我的胸怀也不够大,其实在所有的范围里面,他比我们大。”
情义中人,成就黄金岁月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是这样的。当跳楼自杀的消息传来并确认,忽然间,像惯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套,像一同出发的旅者忽然少了一人,下车了,或迷途了,召唤不回来,像一位极熟悉的朋友完全失去联络,留下悬疑,留下担心,生者唯一能做的事是尽快接受事实,然后慢慢去习惯事实,承认它,却又惦挂他。”香港作家马家辉写道,“时代越是仓皇,难免越想在已被定义的昔日时光里找寻慰藉。那些年,仿佛所有理想即使尚未达成但亦必在前头等待,等我们去追,等我们去盼,等我们朝着目标或快或慢地前行摸索。我们的风继续吹,我们的不羁的风,俊男美女和金玉满堂,像闪闪发光的珠宝在香港的夜空上搁着、晃着,伸手碰不到,但至少能够看见,看见已是满足。”
如果说00后对张国荣的迷恋是时代的脉搏终于又搭上,那么与张国荣一路同行而来的人们,那种绵延不绝的缅怀,就更像是一种对黄金时代的追忆,以及自我疗愈。今年,香港举办首届流行文化节,香港文化博物馆的“继续宠爱·张国荣纪念展”成为打头阵的节目。
或许是日后名声甚隆,许多人忘记了,《时代》周刊笔下无所不能的“One-take Leslie”(拍电影一次过的张国荣),曾经是“张国荣也要挨8年”的“默默向上游”。他的潇洒不羁也许很难令人联想《狮子山下》,但张国荣身上的确是很有几分“狮子山下”精神的。
从丽的到无线,从香港到国际,张国荣的奋斗史,也见证了香港七八十年代的电视风云,见证了港片卖埠东南亚,到内港合作,见证了香港电影工业从新浪潮到百花齐放,从激流勇进到逐渐衰退。80年代初电视单元剧流行一时,他是单元剧里的小角色;电视综艺方兴未艾时,他也曾是喜剧综艺里的小角色——我最欣赏他有志气,尽管是富二代出身,在英国读书时的监护人就是邵氏功夫巨星傅声的姐姐,两家素有交好,要在演艺圈出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他既不托大也不求人,问佣人借廿块钱搭天星小轮过海去参加歌唱比赛,亚军出道,一步步从“工厂打螺丝”开始做起,胜不骄,败不颓。
人人向往黄金时代,但少有人见到黄金时代背后不绝的努力与付出。张国荣逝世的这20年间,不断有合作伙伴站出来缅怀旧事,我们这才知道,原来他和黎小田录唱片时,发现一个地方出问题就会整首歌重新唱过而不是补录一句,因为“补唱再接的地方是会从呼吸声听得出来的”。原来他拍《异度空间》前为了做资料收集,是去看过两次心理医生的,到现场一眼就能看出道具准备的药瓶不适合剧中人物。原来他拍《星月童话》是连影子都要自己亲自上阵演出的,导演李仁港说:“一般的演员在只拍摄身体的某个部位的时候都会让替身去演,但张国荣连影子都自己亲自上阵演出,其他演员与张国荣影子的戏拍了好几次,张国荣也不会不耐烦。”
再联想我们这时代流量明星惯用的“抠头”绿幕戏法,终于也就明白,缅怀张国荣这样的巨星时,我们是在缅怀什么。
1997年底,亚洲金融风暴,港片从1993年顶峰时期的年产234部,骤减到1998年的92部。为了自救,岑建勋提出了“创意联盟”的想法——主要演员降低酬金,让电影人可以更低的投资开工搵食。想法虽好,许多演员在听到“降低片酬”时却都面露难色。最终张国荣接受邀请,以1元薪酬接拍了《流星语》。导演张之亮说:“真的令我很为之震惊。我知道他当时拿取的片酬是这行业里的前三名,他能够这样做,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热爱电影,热爱艺术生命,热爱香港的演员。”他原以为张国荣开了这个头,后续会更容易。但最终这个“创意联盟”仅只制作了这一部电影。将近10年后,《流星语》终于在不断的重映中达到了收支平衡,他高兴地将分红给到张国荣家人。
若非情义中人,又何来黄金岁月。
这个世界好人很多,真人很少
2023年4月1日晚8点半,香港红磡体育馆——这个启幕于1983年4月的体育馆,已经走过40年沧桑,一直以来都被视为香港流行文化的地标。而当晚,它的主人是曾在这里开过上百次演唱会的张国荣。
“待人以诚,人反相侮”,这曾是张国荣的自况。但20载岁月披沙沥金,终于向上万名观众演示了什么是“善有善报”。舞台上,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照顾过、关怀过的人们,一个一个,登台演绎他的名曲,诉说他的好,他的诚。
荣迷有句话,叫“始于颜值,溺于才华,忠于人品”,张国荣的人品,此前并不少耳闻,但这个人的奇特是在于,20年不断的追忆,竟然仍有新料——B哥钟镇涛在台上回想当年,自己破产,张国荣托黄百鸣把筹拍的贺岁片《八星报喜》改成《九星报喜》,为他多加一个角色,雪中送炭。周慧敏感谢他为初出茅庐的自己作曲。谭耀文称张国荣是偶像,1988年自己因一曲《拒绝再玩》在歌唱比赛夺冠出道。而天王黎明在另一场环球唱片主办的演唱会中缅怀张国荣,当年他见他孤独不合群,主动提出为他监制唱片。帮助同侪,提携后辈,如今这些涓涓细流重又汇成江河湖海,冥冥之中,是人间善意的感应。
最近读张国荣的传记《随风不逝》,才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到有点离谱:待人以诚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改变,以往只知他拍完《霸王别姬》后请来戏校小演员访港担任演唱会嘉宾,却原来庆功宴上还有抽奖环节,当小朋友抽到不实用的旅游券时,还给细心折换成现金。原来不只是拍《流星语》时提前到场陪小演员玩耍入戏,拍《异度空间》甚至还为小演员补习英文?!连家里佣人的房间都要征询意见亲自设计装修,完成工程后还要问一句:“Do you like it?”桩桩件件,我真的有被震惊到。
不过,美也好,善也罢,张国荣最动人的,其实还是那一份真。在明星越来越像自己工作室的官方发言人时,这种真挚更显得像是一种稀缺品。
喜欢他从不掩饰成名的抱负和野心。80年代他有粉丝信箱,媒体问他,你会自己拆信吗?他大喇喇回答:以前盼了很多年都盼不到啦,现在有了何必要假手他人。
喜欢他小小的担心与自嘲:《英雄本色》午夜场,他坐在林燕妮旁边等着看观众反应,说:“要死了,观众那么喜欢发仔,而我却是个要抓发仔和我哥哥的警察。”但每见到自己出场,他就开心地拍手,天真地说:“我不先拍谁拍,我得带动观众拍手的。”
喜欢他坐在黄霑、倪匡和蔡澜中间,《今夜不设防》,将心事兜底托出,百无禁忌之余,傲气十足地自夸:“我,张国荣,站在台上是表演的保证。”
喜欢他复出歌坛,媒体都以为他要找个借口才好食言,他却毫不在意直诉:“我都忍了六年也够啦”,加拿大“闷到个屁都没有”。
喜欢他在演唱会上大方示爱,《月亮代表我的心》。
喜欢他珍爱生命,在狗仔的包围诋毁追踪中仍坚持去看心理医生,用最后的努力让世人更加了解抑郁症这种疾病,以及发病时的情难自控。
“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他是这样唱,也是这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