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别申花 孤军奋战

本版撰稿 特派记者 丁梦婕 发自苏州

对于崔康熙的请辞，所有球员事先并不知情，让他们感到反常的除了那场比赛的下半场，还有球队从江阴回到酒店后，唯独主教练一人没有出现在餐厅用餐。此时他们的心里预感到，也许是要发生些什么了。直到第二天午餐前领队毛毅军通知全员开会，所有人的心中就为即将发生的变故做好了准备。

出现在会议室的崔康熙没再穿那件象征教练身份的条纹衫，取而代之的是更像便服的蓝色T恤。他以主教练身份留给大家最后一句话：“你们继续开会，谁都不要送我。”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原本打算一个人走出位于7号楼的会议室回到5号宿舍楼取行李，一个人走到酒店门口上车离开。

但大家都“忤逆”了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他转身的那一刻开始，全部球员就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起身走上前，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就和以前一样。浩浩荡荡的这群人在园区内引发了不小的动静，他们一路陪着崔康熙走回宿舍楼等到他下楼，彼此最后再用力地说了声“再见”。

在之前的比赛中，崔康熙就多次因排兵布阵和换人调整的“怪异”引发争议，但多数时候因尚能让人接受的过程或结果，问题被掩盖了。当时作为主教练的他依然握有对于这支球队和比赛场面的掌控力。而申花与长春亚泰的比赛中出现的“怪异”伴随着被逆转的结果、四轮不胜的遭遇和陷入保级组的境况被赤裸裸地放大了。

恰似孤家寡人，得力助手都单飞

和之前在天津和大连的两次被迫离开有所不同，这一次的离开是崔康熙自己提出的。几十年的执教经验告诉他，为了承担起他亲口所说的全部责任，是时候离开了。这个夜晚注定难眠，这名62岁的韩国老人几乎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整理行李和心情。

他是固执的。从一定程度上说，固执是作为主教练必须具备的特质，但有时也是引起争议的诱因。在金信煜的状态与首发的条件不匹配的时候，他固执地将他多次排进首发；在首回合人员齐整对阵海港的比赛中，他固执地选择在上半场放弃进攻、全力防守；在人员和打法相对稳定的时候，他固执地为了变而变，用自己制定的规则进行轮换。

因而引发辞职的导火索——那次导致失利的换人调整更像是又一次对于他固执的验证。在崔康熙的足球哲学中，一支球队中不存在国内球员、国外球员的区别，外援没有优先首发或必须出场的特权，同时出于本身的喜好，他偏向于那些坚决贯彻他防守部署的球员。所以在对阵亚泰的下半场，当申花转变战术打算偏重防守的时候，他选择用毕津浩换下敦比亚，用偏防守的秦升换下偏进攻的阿德里安，也没有将巴索戈作为替补首选。

除了临场指挥的问题，申花因战术单一被对手摸透的弱点在连续不胜的比赛中完全暴露了。事实上针对这一问题，崔康熙曾在今年年初尝试过改变。在他带来中国的多由韩国人组成的教练团队中，首席助理教练的作用不可或缺。团队当初一同前往天津时，担任这一位置的是朴忠均，不久后朴忠均提出“自立门户”的想法，离开了全力提拔他的崔康熙前往天津权健短暂出任过主教练的职位。此后朴建夏顶替其进入团队并来到申花。去年2月的迪拜集训期间，朴建夏又收到了水原三星的主帅邀约就此单飞。

自朴建夏离开后，受到疫情、赛制等各方面的影响，申花首席助教的位置长期处于空缺，对于崔康熙的工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今年年初冬训期间，为了提升球队日常的训练质量尤其是战术演练的效果，他向一名老熟人主动发出邀约——曾在全北现代和他共事七年、于2017年加盟山东泰山队的首席助理教练法比奥·勒方德斯。这名对于技战术颇有心得的巴西教练不仅擅长分析对手，还能参与战术制定，是辅佐主教练带队进行日常训练和比赛的得力助手。

去年年初和山东泰山解约后，法比奥一直关注着中超联赛并等待着再度收到来自中国俱乐部的工作合同。经过一年的等待，崔康熙发来邀请。但受困于巴西的疫情和相关政策，法比奥在即将登上前往上海的航班时被拦下。他向本报记者表示，为了能够前往中国，他按要求提供了所有材料包括注射疫苗证明，但还是没能成行，就此无缘来到申花。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们还有机会”

最后一次给大家开会，崔康熙和初来乍到时曾试图拯救深陷保级区的这支球队时一样，告诉大家不要放弃：“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所有球员都很努力，我也不怪任何人，成绩不好都是主教练的责任。球队现在的这种状况已经不适合我继续带下去了。此后还有三场比赛，你们还有机会，千万不要放弃！我希望我走了以后，可以让你们换个环境、换个方式，希望你们都能重新振作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申花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我会一直记住大家。”此时，他面前的人群中出现了轻轻的抽泣声，“大家现在的情绪肯定不好，毕竟我们在一起共同奋战了两年时间。但是现在时间很紧迫，不是悲伤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受影响，快点调整好。”

当崔康熙以一句“你们继续开会，谁都不要送我”宣告发言结束，正准备独自走出会议室时，申花全队实现了本赛季以来最为默契的一次集体行动，所有人都坚定地走向了他，不仅从7号楼走到5号楼，还等到他下楼。当崔康熙提着箱子走出宿舍楼时，看到所有人还在，多少有些意外。他们在楼下完成了最后一次告别。

收起离别的情绪，球队很快回到会议室。未来的三场比赛不容有失，领队毛毅军作为代理主帅向全队提出要求。原教练团队成员中进攻教练金铉敏、防守教练崔诚勇、守门员教练崔恩成、体能教练欧文·威尔克以及技术分析师郑宰善都将协助毛毅军为首的中方教练组，保障申花的训练和比赛正常进行。

昨天的赛前发布会上，毛毅军强调，申花虽然经历人员变动，但进军争冠组的目标不变，“上一场比赛结束以后，球队发生了一些变化，俱乐部也及时做出了调整。目前赛制的关系，比赛相隔很紧，这两天我们着重安排球员在体能和精神上积极恢复，同时在技战术层面也在积极地准备下一场比赛。大家还是齐心协力，朝着既定的目标向前。”

被问及技战术层面是否会延续之前的打法时，毛毅军直言会取长补短：“对技战术打法，每一位教练都有不同的思路。我会延续崔导之前相对有效的打法，也会改变一些东西，找到适合球队并能把我们优点更好发挥出来的方法，让球员们的能力展现得更好。”

这次告别不算“体面”

无论是被换上的球员、被换下的球员，甚至是对手阵中的球员，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大大的疑惑。为何秦升换下的是阿德里安？赛后回到酒店，有人忍不住问了阿德里安：“你被换下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踢不动了？”他轻轻撇了撇嘴：“我的体能没问题。”为何巴索戈直到第84分钟才上场？体能充沛的巴索戈从下半场第一分钟开始做热身准备，等待召唤的过程中亲眼看着比分从1比0变为1比1，他的情绪逐渐藏不住了，身体几乎快要冲出热身区域。回到酒店复盘比赛时，一名亚泰球员告诉申花球员：“你们换人以后，我们场上场下的球员心里一下子觉得对逆转有底了。你们教练怎么想的啊？”

这些疑问不会再有答案了。比赛结束后，崔康熙在场边独自伫立，既没有像输球时那样转身就走，也没有和离场的球员一一击掌。身穿蓝色球衣的球员垂头丧气地从他面前一一走过，但无人与他进行眼神或肢体的交流。那一刻也许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场失败的比赛对于球员的心态、球队的氛围带来了怎样程度的打击。在一片尴尬与茫然中，崔康熙看了看肆意庆祝的亚泰替补席，来回走了几步，随后一把拦住了迎面走来的主裁判，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对争议判罚据理力争。主裁判向崔康熙出示了一张黄牌，但去路依然受到后者的阻挡。几名助理教练见状纷纷上前拉开崔康熙，主裁判才得以离开。

赛后发布会上，他将责任全部揽下，“比赛内容没什么可谈的，连续几次都是这样，我们很难赢得胜利，根本赢不了。我们有外援、有人员上的优势，还是赢不了，全部是主教练的责任。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我们连续几场比赛都是这样。”但绝口不提原因，“对不起，关于比赛的内容就不要提了。”未等翻译说完话，他直接起身离场，发布会草草结束。

辞职的想法是在他起身离开的那一刻产生的。回到酒店后，他立刻向俱乐部总经理周军告知了这一决定，双方的谈判约在晚餐后。其间崔康熙缺席晚餐，独自留在房内沉思许久。接近深夜时，他正式向俱乐部提出辞职申请，双方的谈判顺利，不存在和合同有关的任何纠纷。就连球队接下去的训练如何正常展开，崔康熙都出于道义安排妥当了。随他而来的教练团队中，四名韩国人和一名巴西人原本决定和他一起离开，但经他劝说和要求，全都暂时留了下来。

中超第13轮·苏州

大连人VS上海申花

今日16:30

苏州奥体中心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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