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诗翰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时光一直向前走,只有路口,没有尽头。早有听闻“千里江川画不同,镜花水月一笔生。沧海捧出明珠泪,无限思量寄东风。”世间种种,情有独钟。而我却没有欣赏过路上的风景。
暑假的一天,母亲突然对我说:“外婆家要拆迁了,你要回去再看一眼老房子吗?”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下了车,走在生长着野草的道路上,仿佛回到了以前。推开那扇吱吱呀呀的铁门,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仿佛诉说着几十年来的风雨。走进门,就是熟悉的一切:左右手两边是两条走廊,一端的尽头连着外公的房间和老式烧柴火的厨房;另一头,是通向二楼的楼梯。一整座房子,像是一个“口”字形,圈住了几代人的成长。口字形的当中是一缸荷花,每年夏天都会如约开放。现在的缸中只留了一朵红莲,一朵菡萏花苞和一片绿荷。
外公外婆看见我入门,立刻迎我到厨房吃饭。一张方正的桌子,几把老旧的椅子,放着香喷喷的饭菜,勾起了外公外婆的思绪。“在这住了几十年,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总算要搬了。”外公说道。我看着眼前的热粥,模糊了景象。在这老房子里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都仿佛历历在目。
第二天起床,窗外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下了楼,坐到走廊边的一张躺椅上,端着手里的粥,一边吃一边看着。我看着雨渐渐变大,不禁想起了在老房子里度过的时光。记得有一场大雨,我冲出去淋了个痛快,却躺在床上发了高烧,是外公外婆对我悉心照料,将一勺一勺白粥喂入口中;出去玩耍时不慎摔了一跤,也是外公外婆为我擦药……以前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咽着那勺粥,岁月都悄悄地过去。
雨越发得大了。那朵红莲,被那繁密的雨点,打得左右欹斜,在无遮蔽的天空之下。一片花瓣飘落在水中。雨势不见小,但是那一片绿荷盖在了红莲之上。雨势并不减退,但是红莲也不再摇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荷叶上,再也奈何不了红莲,只得在荷叶上滴溜溜地打转,再跳起来,汇入缸中。雨,一点一点地小了,小了。那朵菡萏红莲也盛放了,挂着点点琉璃。那绿莲也反射着雨后初晴的曦光,发出不一般的光芒。挂在红莲上的一滴雨水,滴落在那片莲叶上,掀翻了莲叶,掀起了水波。手中的碗已经空,热呼呼的粥入了肚,暖了全身。池鹤惊起一场好梦,荷叶徒然摇动。
我抬头看着破云的阳光,一滴雨水沿着屋檐落入眼中。到了离别的时候了,我与老房子恋恋不舍,更与外公外婆恋恋不舍。那座老房子是那么的孤寂落魄,在阳光下,斜影依稀。我转过头挥手,看见两个模糊的黑影也在向我招手,像是送我离别,也像是欢迎我回家。
眼前的景象不禁模糊,离别的悲伤攥紧心头。我知道,纵使老房子拆迁了,但从小到大,数十年共度风雨、相互扶持的亲情,还在。
又一年七月晚风凉,斜阳渐矮只影长。古今瞬息,很多事没有来日方长,很多人只会乍然离场。人生如寄,浮华虚度,与绵长光阴中采集一花一叶,于瞬息浮生中感知南北古今。路途上的风景,千变万化,妙笔浮生。
我寻尽沧浪危峰,未见钗头凤。现在才知道,路上的风景不只有景物,还有一家人如荷花荷叶般共度的风雨,才是最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