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特工“涮”了英美情报高手

二战伊朗德黑兰街景

瓦尔塔尼扬夫妇晚年合影

1979年11月，伊朗大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52名美国外交官成了阶下囚，史称伊朗人质危机。惊慌失措的美国中央情报局长特纳急需伊朗问题专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波斯地毯进口商格沃尔克·瓦尔塔尼扬（当时用的其他名字）及其妻子戈阿尔，于是他连忙用私人飞机把瓦尔塔尼扬从纽约接到中情局总部兰利。此后，特纳定期邀请瓦尔塔尼扬夫妇到兰利参加上流聚会，却完全不了解他俩其实是克格勃第一总局的秘派特工，他们在参加鸡尾酒会时也暗中物色招募对象，直到莫斯科提醒美国联邦调查局正在盯梢后，夫妇俩才不再光顾兰利。

挫败英国情报学校

1924年，瓦尔塔尼扬出生在苏联罗斯托夫州的亚美尼亚族家庭。1930年，瓦尔塔尼扬的父亲、榨油厂长安德烈从苏联移民伊朗，此前他已获得伊朗国籍，但其实是苏联情报部门安排的。定居伊朗大不里士的头六年里，因被怀疑与苏联有关系，安德烈数次坐牢，但每次均因查无实据而释放。1936年，安德烈携全家迁居德黑兰，他迅速致富，办了一家糖果厂，还担任德黑兰亚美尼亚商会会长。他积极招募间谍，为苏联秘派特工制作假护照！而且他从不用莫斯科的钱工作，所有费用都是自己开厂挣来的。

安德烈是个爱国者，从小就这样培养教育子女。1940年2月4日，瓦尔塔尼扬在父亲影响下与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驻德黑兰情报站建立联系，代号“阿米尔”，但两人各自为战，工作从不交叉。1942年初，情报站长伊万·阿加扬茨获悉，英国以无线电俱乐部为掩护，在德黑兰开设情报学校，专门招收懂俄语的青少年培训，而此类人员只存在于德黑兰的亚美尼亚社群。阿加扬茨命令瓦尔塔尼扬设法打进去！瓦尔塔尼扬入校后，一一确认了学员身份。1942年底，“阿米尔”顺利毕业，成为拥有“文凭”的侦察活动专家。

但英国人的厄运由此开始，派入苏联的毕业生很少有回音，即便偶有通联，实际是被苏联安全部门控制的“遥控人”。英国军情五处气急败坏，企图找出渗透进来的“苏联情报员”，可毫无结果，最后不得不将学校关闭。阿加扬茨听说后兴奋地说：“迦太基沦陷了！”

吓坏人的短文电报

瓦尔塔尼扬回忆，谍报工作最怕内部叛卖，“苏联电影《春天的17个瞬间》里，以‘钢琴家’为掩护的苏联特工凯特曾被纳粹视为‘血统纯净的德国女人’，可她在怀孕时无意中被保姆发现懂俄语，这个保姆后来投敌，导致施季尔利茨领导的柏林情报站部分暴露……类似的事也发生在我们身上，确切讲是（妻子）戈阿尔，这件事杀死了我几百万个脑细胞……”事情是这样的。

1984年的一天，夫妇俩步行去参加某团体晚宴，路上，戈阿尔突然想做一下头发，于是进了发廊，瓦尔塔尼扬留在外面踱步。离晚宴开始只剩十分钟了，瓦尔塔尼扬往门里一看，发现戈阿尔坐在大约三米处，正戴着头罩吹干头发。他指了指手表示意到点了，谁承想她脱口用俄语吼道“若拉（瓦尔塔尼扬的昵称），马上就走”，瓦尔塔尼扬吓了一大跳，但下一秒他用英语喊道：“从窗口跳出来，快跑！”戈阿尔从窗口直接跳到他的怀里，好在晚宴没有迟到，但一整晚他的耳边都回响着妻子的俄语口音。戈阿尔安慰说，没人听见她说俄语，大家都戴着头罩，发廊老板也在耳房喝茶，瓦尔塔尼扬才稍微安下心来。

但第二天瓦尔塔尼扬照常用无线电台与上级情报站联系时，收到只有一行字的电报，这一般是在特工暴露时才会发。他断定是撤退命令，因为昨天才出事，今天就收到一行字的电报，肯定是暴露了！他压抑着情绪开始译报，结果发现译文竟是“祝贺瓦尔塔尼扬上校荣获‘苏联英雄’光荣称号！”原来，这是上级为表彰他在隐蔽战线立下的功勋并庆祝他60周岁的贺电！这意味着他们没有暴露。瓦尔塔尼扬安静下来，目光一刻也未从贺电上挪开，眼前浮现出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的面孔，因为正是后者让他晋升上校。那一天，安德罗波夫对署名“亨利”（瓦尔塔尼扬的代号）的情报很感兴趣，便问第一总局局长萨哈罗夫斯基此人什么军衔，后者解释说亨利尚未进行鉴定，安德罗波夫责怪说：“你们一点也不珍惜会下金蛋的母鸡。”

活着的“苏联英雄”

瓦尔塔尼扬从事情报工作45年，与妻子到过三大洲。可以说，凡是亚美尼亚人在商界和政府机构里说话有分量的国家和地区，他几乎去了个遍，包括美国、英国、叙利亚、伊朗、黎巴嫩、新加坡甚至中国香港。在国外工作期间，他与外国情报军官打交道，时而是伊朗商人，时而是西班牙记者，从未失手过，直到1986年才奉命撤回苏联，培训未来到国外工作的秘派特工。他的名字直到2000年才对外公开，他也是唯一生前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情报战士，像赫赫有名的苏联特工库兹涅佐夫和佐尔格都是死后追授的。

上世纪50年代初，瓦尔塔尼扬一家从德黑兰搬到苏联埃里温（今亚美尼亚首都）。父亲安德烈拒绝了公家提供的住宅，后来在顿河畔罗斯托夫买了一栋二层楼房。现在这座房子里住了12户人家40多人，但瓦尔塔尼扬从未动过申请将他们赶走要回房子的念头。2012年1月10日，瓦尔塔尼扬在莫斯科波特金医院去世，终年88岁。

常立军 朱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