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8日 星期一
奔跑的老鼠(剪纸) 美味(中国画) 傅抱石画松鼠 我故乡的长辈 做“识相而有用”的人 一个人的行走 包饺子,家的味道
第12版:夜光杯 2020-01-25

包饺子,家的味道

丹 峰

自腊月初八那天剥开第一头蒜起,有年味儿的日子就开始了。

我小时候住北京胡同大杂院儿,对时下流行的腊八粥印象不深,但是对腊八蒜是有绝对的期待。因为这不仅仅是几头泡在醋里的蒜,这是开启过年节日的第一道序曲!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剥蒜一边聊大天儿,年夜饭的菜单就是这个时候有了初模样。说实话,每年的年夜饭并没有什么大区别,无非是米粉肉的肉好一些,青椒塞肉和辣椒塞肉将相呼应隔年出现在饭桌上,小时候的北京冬天物质匮乏,一棵大白菜能翻出五六道菜,放眼望去,感觉一桌子色彩丰富大锅小盆的好不热闹,仔细一看,原材料大约不超过三样儿。

但是在过年的喜气包围下,即使盘中菜年年重复,也照样在我的嘴里起舞。那伴随着新衣服僵硬的褶和气味,那老陈醋罐子的腊八蒜,春一样的绿,才是真正的过春节。

不是吃,而是欢聚和迎新。

腊八蒜奏响的春节,一定要以正月十五的饺子收尾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年。

几乎没有北京人不爱吃饺子。一到礼拜天休息,你到北京老城区的胡同里溜达溜达,家家传来剁馅儿的声音堪比成都巷子里的麻将声声。包饺子,就是一家人平常的节日。

母亲走的那年我没有学会包饺子。为了吃饺子我几乎尝遍了北京所有敢称自己是手工饺子的餐馆,但屡屡后悔,不是馅儿不对就是皮不对,这款多人协作才能达到完美味道的工程,哪一道出现了草率或傲慢的态度,饺子都会变味。比如,馅儿的菜、肉比例,调料的均衡,究竟要不要打个生鸡蛋进去,样样是学问。在这样的时候最怕有人带着自己小时候家里饺子的印象瞎指挥。再比如有人爱逞能,擀皮的时候非要擀出部队食堂的雄风,求快求多,但是皮儿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包起饺子总有个缺口在漏汤!

经历过太多难吃的饺子,很多年前我决定自己学习如何包饺子。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确实把周围人吓了一跳,我都能感觉到他们悄悄向后挪步。“包饺子多麻烦啊!”这是我和大部分朋友的感受。可是为了那口刚出锅的,配着腊八蒜的,一咬不仅有菜的香甜,还有汁的饺子,多麻烦我都认了。

我清晰地记得学习包饺子的那天,我整整包了11个小时。拿着菜谱,打着电话,从和面到剁馅……我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最后坐下来吃上自己包的饺子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我一人躲在厨房里,站着,没有醋,夹起一个饺子碎了一盘子。真的不难吃,但少了一道滋味。

有一年我参加了春节晚会。聚在一次将近两个月的排练,终于迎来了除夕的夜晚。镜头前,演员们在给全国人民拜年,而候场大厅里,处处可以看到打包好行李,人们在节目与节目之间忙着互相留电话号码,互相提前拜着年。在偶尔从演播大厅传来的欢乐声中,这里的每一个化着浓妆的演员,都等着节目结束加快回家的脚步。那时的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春节对我来说就是无聊重复和陈旧。而在这冷飕飕的候场大厅里,我突然想回家了。

节目一结束,我妆也没卸就往外跑,一边跑,脑子里一边组织一会包什么馅儿,要指挥谁做哪一道工序。我是要好好地炫耀一下自己包饺子的功力的。

等我进家门的时候,家人都在等我。桌上,竟然有一盘盘刚出锅的饺子,和一罐腊八蒜。说实话,那个饺子什么馅儿我都没吃出来,它真的不好吃,但唯独有了我自己包饺子时缺失的那道滋味。那道滋味就是,大家在一起随意地说话,开玩笑,包出奇怪的饺子,甚至煮一锅馅皮分离的片儿汤,脸上还带着面粉对你问寒问暖的滋味。每个人都可以感到自在的过程,就是包饺子的过程,是家的味道。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