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少女

尹 画

江南多古镇。笔再秀，词再多，无非一句“小桥流水人家”。独独沈从文，来了这一句：“宛如睡梦中的少女”，即刻将锦溪说得让人心驰神往。

锦溪，位于江苏昆山。上世纪70年代，沈从文曾至这里短暂居住过七八天。在湘西沅水边长大的沈从文，原本对水早已见怪不怪，可是来到锦溪古镇，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了。这星罗棋布的河埠、拱桥……多么温婉而恬静。他激动得像个多情少年，对锦溪发出炽热的表白，称赞她是——“睡梦中的少女”。

“睡梦中的少女”，这六字实在引人遐想。锦溪，果真如此寂美吗？去过不少古镇的我，自然心生怀疑，择了清晨八点前往，一窥究竟。此时，古镇已经苏醒，卖四角红菱

的阿婆在巷口招徕生意。她把采来的红菱浸泡在水盆中，红艳艳的，仿佛少女酡红的脸颊，新鲜诱人。阿婆讲，这种水红菱，又叫“苏州红”，是江南水乡特产。剥开果肉，和毛豆一起炒，秋天就被你吃进肚里去了。中午，我在锦溪一家农家乐点了盘“红菱炒毛豆”。吃着“秋天”时就在想，锦溪阿婆好像一位诗人呢。

我来锦溪，其实想看一看湖心岛上的陈妃水冢。文徵明写过一首诗：“谁见金凫水底坟，空怀香玉闭佳人。君王情爱随流水，赢得寒溪尚姓陈。”说的就是陈妃水冢。相传陈妃随宋孝宗抗金，在一次战争中不幸遇难。孝宗感念她情深意重，便在锦溪的五保湖中造了这座水上冢墓。神奇的是，无论水涨水落，水冢始终浮于水面。观看陈妃水冢的最佳位置在莲池禅院内。禅院里，几个姑娘正以湖心岛为背景拍照，微笑的面容似盛开的莲花，咯咯的笑声冲抵了水冢的静穆。

穿梭在古镇，最美就是一抬头便重逢了老时光。锦溪有很多临水茶馆，风景独好。走累了，选一家茶馆落座，点壶菊花，看水波荡漾，听浆声欸乃，时光就回到了“从前慢”。锦溪船娘是特色一景，她们穿着统一的蓝印花布衫，戴着斗笠，边摇橹，边唱着吴侬软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岸边的柳树，绿意盎然，丝丝缕缕的柳叶，形似少女茂密的秀发，在风中婆娑起舞。隔壁两桌客人热闹地打着扑克牌，红尘在茶馆聚起快乐的漩涡。

还有古莲池。池塘里，莲叶何田田。古莲池中央有一座古廊桥，桥上有十只孔，唤作“十眼桥”。曲曲折折的廊桥仿佛少女心事，豁然间想起《廊桥遗梦》。世上最迷人的情感还属爱情吧，虽有时痛苦，不乏忧伤，但你侬我侬时的畅然欢愉，还是叫人欲罢不能。桥边偶遇一对情侣，男孩手里拿着锦溪“阿婆茶”，女孩吃着锦溪特产“袜底酥”，甜甜蜜蜜犹如树上的水蜜桃。多年之后，若有机会重游锦溪，他们一定会怀念今天的甜蜜吧。

如今的锦溪，处处充满了生机。时光好像一个吻，吻醒了睡梦中的少女。五湖四海的人来这里消磨时光，生活简单，却个个快乐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