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无名岛

◆王坚忍

接连几天的大风，把个蓝莹莹的海面刮得浑黄浑黄的。偏偏在昨天，叶老大的机帆船主机坏了，抛锚，锚链又被风浪生生拽断。天色渐渐暗下来，夜潮初涨，不远处就是山峦起伏的无名小岛，如果靠上去避风当然是上上大吉了，可在进入无名岛之前得绕过犬牙交错的巉岩礁石。去年开春，叶老大在慌不择路的情形下到过这无名岛，虽说那天有雾，但主机和锚都完好无损。眼下这渔船似断了线的风筝，照这么随波逐流漂下去，不一头撞在巉岩礁石上，落得个樯折桅断才怪呢。自己老命丢了不算，还要搭上同船的十几个后生家的性命。他觉得不能再犹豫了，猛地脱下披在身上的棉袄，用打火机“啪”地点燃了，高举过头顶使劲挥舞着，他手下的十几个渔民也一一脱下棉袄仿效。霎时，茫茫夜海上十几簇红红的火光在旋转飞舞。

就在棉袄即将燃尽、火光就要熄灭、叶老大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从远处传来“呜呜”的汽笛声，一艘灯火通明的海船正破浪而来。海船驶近了，叶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远赶来救援的竟是“东海渔政2号”。叶老大心头一沉。去年叶老大渔船因在禁渔线内偷捕鲳鱼，就是被这艘正在巡逻的“东海渔政2号”撞个正着。“渔政2号”派了一个高个、一个矮个检查员上船依法对叶老大处以罚款。叶老大为了逃避罚款，竟把这两位检查员劫持到无名岛上，然后丢下两人扬长而去，现在回想起来真叫人羞愧难当。

叶老大别转头，对船上的渔民大声说，还不快给我跪下，谢“渔政2号”救命大恩！说罢，自己带头“扑通”跪下，磕了一个响头。他船上的人也一个个跪下，甲板上响起一片磕头声。

“渔政2号”那头有人说话了，老伯，别这样，快起来。叶老大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他抬起头，没错，这说话的是高个儿检查员，他身后站着那矮个的检查员。对方显然也认出他来了。高个儿检查员说，老伯，是您呀。叶老大听了，脸上一阵燥热，恨不得甲板上裂开个洞让自己钻下去。

“哗”的一声，从“渔政2号”上抛过来一个带圈的缆绳，不偏不倚地套进叶老大渔船的桩头。“渔政2号”拖着渔船，小心翼翼地绕过丛生的礁岩区，靠拢山峰耸峙的无名岛后，两条船并排系靠在一起。高个儿检查员和矮个儿检查员一前一后走上渔船，邀请叶老大他们上“渔政2号”去吃晚饭。叶老大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哽咽地说，两位检查员，你们渔政船不计前嫌，救了我们全船的性命，我对不起你们啊！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对自己的船上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走，上渔政船吃饭去。慢，把你们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交给我。船上人搞不清他的用意，但都老老实实地取出钱来交给他。

叶老大用这些钱加上他自己兜里的钱后，把厚厚一叠钱塞到两位检查员的手里，说，请收下。检查员连连摇手说：不，不，我们不能收你们的钱，救人也是我们渔政船分内的事。叶老大笑了，说，“两位检查员，这钱是我们船补交去年违规捕鱼的罚款，请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