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忠 天赋不可靠，勤奋才是秘诀

许忠在世界地球日特别直播现场

◆沈琦华

上周，钢琴家、指挥家许忠发起的“用音乐温暖世界——世界地球日特别直播”，激起了全球乐迷心灵的碰撞。

去许忠任院长的上海歌剧院找他，上海清晨金黄色的阳光染遍了歌剧院的花园，黑瓦红墙的房子让蓊郁的杂花老树遮得若隐若现，歌剧院的草坪很大，绿得像翡翠，让人不禁想立刻把口罩摘下，大口呼吸。

许忠的办公室不大，墙的一面挂满了他指挥的歌剧海报，另一面摆了一壁的书。我们窝在沙发里闲聊，开头谈的自然是当下的疫情。许忠说起他在海外看到国内的抗疫故事，时而沉默，叹气说：“你知道的，我的父母都是医生，好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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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重大时刻，古典乐从未缺席

音乐家一定是悲天悯人的，左手是心智对音乐的诠释，右手是感情对音乐的回应，双手交错间绾回人类对于苍茫岁月的情愁。问许忠为什么要发起这场历时12小时，由全球十余个国家的知名乐团、剧院和近百位音乐家接力演出的线上音乐会？“每当人类的重大时刻，古典乐从未缺席”。“是的”，他又强调了一下，“从未缺席”。

许忠是一代中国人的岁月倒影：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16岁以自己的勤奋刻苦考入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学习钢琴，求教于欧洲古典乐黄金一代的诸多大师，中年之后又专攻交响乐和歌剧指挥。许忠曾私下和我说，他很小就被家里告知，天赋是最不可靠的，随时都可能离你而去，作为承上启下的一代音乐家，对于自己人生和事业的每一步都需要踏实的奋斗与经营。使命感在他的身上显得特别强烈。

“作为音乐家，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许忠说，“这是传统，更是使命。”其实，在与许忠的对话中，音乐家的使命是他反复提及的话题。他喜欢讲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指挥家伊利亚斯博格带领列宁格勒广播乐团完成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公演的故事。人们从街上、从掩体里、从住所里聚集到广播扩音器前，倾听着英雄的乐章。这场演出堪称世界音乐史上的一大传奇。那时的列宁格勒全民皆兵，苏军派人到前线逐个寻找乐团的乐手并把他们安全撤回市区进行排练和演出，而所谓的市区离敌军只有几公里。

出身医学世家，许忠说，家里几乎都是当医生的，当他看到逆行的白衣英雄们，怎么能不激动。“对于我来说，武汉的抗疫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列宁格勒保卫战，所以我会特别焦急，特别想为武汉做点事情。”而之后疫情在全世界范围的蔓延，更是让许忠下定决心一定要用一场特别的音乐会为全人类加油祝福，“面对疫情，人类是命运共同体，只有携起手来才能共渡难关。”许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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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精神，是鼓舞士气之需

2019年12月底，许忠从上海飞到悉尼。应澳大利亚歌剧院邀请，他作为首位登台悉尼歌剧院指挥歌剧的中国音乐家，于2020年1月24日晚，也就是中国的农历除夕夜，执棒歌剧《唐璜》。就在那个时候，武汉突然发生了新冠肺炎疫情。许忠一边如火如荼地排练，一边焦急地关注着疫情的变化，许忠说，那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黄河》。

时钟拨回17年前的2003年5月，当时“非典”病毒在中国肆虐，许忠与著名钢琴家菲利普·昂特蒙和昂特蒙的学生劳拉·米考拉、塞巴斯蒂安·柯纳决定要在上海举办一场公益音乐会。消息刚一传出，便引起了海内外的极大关注。昂特蒙同样也是许忠的老师，他对许忠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个时候为中国人民做些事，帮助和鼓励你们渡过难关。”许忠问老师：“你怕不怕？”昂特蒙说：“我不怕，我想在这个时候用我的行动来表明对你的支持。”在许忠的努力下，这场音乐会得到了上海市相关部门的特别批准，而在演奏曲目中，昂特蒙特别挑选了钢琴协奏曲《黄河》中的《保卫黄河》。

在老外看来，黄河波涛汹涌，是中华民族的象征，而在许忠看来，《黄河》所赞颂的黄河精神——中华民族不断抗争、不断奋进、不断发展的自强自立、顽强拼搏的精神，正是抗疫时期鼓舞士气之所需。

许忠向澳大利亚歌剧院提出是否可以由中澳音乐家共同排演、录制钢琴协奏曲《黄河》的第二乐章《黄河颂》，将澳大利亚音乐家美好的祝愿通过音乐，以视频的方式从大洋彼岸传递到中国，为武汉加油，为中国加油。“澳大利亚歌剧院乐团是澳大利亚规模最大、演出日程最繁忙的乐团。那段时间，在乐团常驻的悉尼歌剧院，一周内同时上演《唐璜》《卡门》《浮士德》3部歌剧，涉及乐手达180人。想要从3部歌剧的演出日程中，抽调出50多人挤出时间排演从未接触过的中国作品《黄河》并且配合录制，并不容易。”许忠说。在中澳两国音乐家和工作人员的努力下，当地时间2月11日，《黄河》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黄河颂》在悉尼歌剧院奏响。许忠同时担任指挥和钢琴演奏。

“这其实就是历时12小时，百位音乐家接力线上音乐会最早的初心和起因。”许忠说，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语言，它的感染力能够直抵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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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乐是刚需，提升勇气和力量

在许忠的策划下，4月22日早8点，这场线上音乐会带着来自澳大利亚歌剧院的问候，拉开直播帷幕。当熟悉的《黄河颂》响起，许忠显得颇为感慨。事后他告诉记者，“录制此曲时是中国国内抗击疫情的关键时刻，很多国外音乐机构、乐团与艺术家发来声援，而现在，我们要为世界送上问候。”

当年与许忠在上海共同参与“抗击非典公益音乐会”的钢琴家昂特蒙和柯纳也参与了此次直播活动。与非典那年不同，与他们一起携手用音乐温暖世界的是全球十余个国家的知名乐团、剧院和近百位音乐家。音乐会的直播，从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出发，经过日、韩等亚洲近邻，穿越欧洲，纵贯北美大陆。整整12个小时的直播中，许忠作为发起者全程参与了与音乐家的对话。“很多乐团正处于疫情的重灾区，他们为了这场线上音乐会付出了太多太多。”大邱是韩国疫情的重灾区。韩国大邱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是德国指挥家朱利安·科瓦切夫。巧的是，科瓦切夫是许忠在意大利维罗纳歌剧节的同事。同事情深，科瓦切夫在这次音乐会上指挥大邱交响乐团演奏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的片段。在科瓦切夫发给许忠的留言中他这样写道：“现今的世界充斥着太多负能量，对我们来说，这部作品象征着人道主义的胜利。超越战争、仇恨，人性的光辉最终会照亮一切。”

许忠说，他要感谢的太多，那么多国际上知名的乐团，全球各地的音乐家，特别是自己任职的上海歌剧院和上海广播947艺术总监沈舒强。“其实这次线上音乐会是和沈舒强一起发起的，经典947调频与上海歌剧院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他们才是这次音乐奇迹真正的创造者。”许忠说。

许忠打开手机让记者观看，从音乐会发起到最后实施只有10天时间，许忠的手机里共收到了14个小时的音视频素材，最后因时间有限，忍痛割爱，直播音乐会中用了8小时。此次直播音乐会的全平台观看人数达到了千万级。“我觉得古典乐是刚需，音乐可以提升我们面对困难时的勇气和力量”，许忠说。

疫情之下，全球演出行业停摆，但上海歌剧院的艺术家们正日日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