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2日 星期四
书签随想录 共醉金秋 那些树 更无私的爱 我为弄堂出板报 瞧瞧我这个“小秘”
第20版:夜光杯 2020-09-23

那些树

杨 斌

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公园里的这些树,我弄不清谁是谁,就算它身上挂着铭牌,就算你告诉我它的名字,我还是记不住,就像记不住那些在树上飞来飞去的小鸟。

是大脑专门记忆植物的功能被关闭了?又好像没有。前些年,消息传来,大兴安岭林区开始全面禁伐,那里的树,尽管远在天边,尽管多年不见,却立即来到了眼前。

那伟岸挺拔、直插云霄的,是落叶松;身材同样高大,却站得更直、模样更俊的,是樟子松;那躯干银白、体态苗条的,是白桦树。落叶松和樟子松像气宇轩昂的汉子,白桦树像婀娜多姿的女郎,它们站在一起很协调,可以当大兴安岭的形象大使!

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是在1971年。那年初冬,我和其他知青一起,从上海来到大兴安岭腹地的一个林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树,第一次感受到原始森林的浩瀚,但我们不是来旅游的,而要在这里安营扎寨,采伐木材。第二年一开春,我们就早出晚归,肩挑手扛,在干涸的沼泽地上修筑一条简易公路。入冬后,我们又手握短锯,把粗大的松树一下一下锯倒,再截成一段段原木,四人合抬,顺着这条被冰雪覆盖的路,将它们运下山。最终,那些树涅槃重生,化身为矿井里的坑木,铁轨下的枕木,以及家具、纸张。

说实话,那时的生活真艰苦,冬季凿冰为水,常年黍稷为粮;劳动真繁重,除了筑路伐木,还要进山扑火。劳作之余,我常常望着那些树出神,想着想着,有时就把自己想成了一棵树,也像它们那样坚忍顽强:“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不怕冬季漫长,也不怕零下四五十摄氏度极寒,春天一到,照样再长新绿,继续向上!

两年后,我刚适应林区生活,又随原先的队伍到了大庆。油田有高高的井架和巨大的油罐,就是没有什么树。深入地下采油的管子,凸出地面的那段有点像树干,装了仪表和阀门,旁逸斜出,又有点像树枝,大家叫它“采油树”。

假的树难挡真的风,油田常常刮大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当地人这么说,既夸张,又无奈。最厉害的是“大烟泡”,刮将起来,天地一片白茫茫,狂风裹着雪粒,狼突豕窜。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大兴安岭的那些树,如果有它们在,“大烟泡”何至于这么嚣张?

后来,我回到了城市,回到了道路两旁有植物、楼群之间有绿地的城市。树木让城市的环境和空气变好,它们对城市有功,偏偏我记不住这些功臣的名字,惭愧!

我坐在树荫下,不知不觉,眼前的树木幻化成了落叶松、樟子松和白桦。从1964年到2014年,整整50年,它们听任索取,默默奉献。它们也是功臣,而且是国家的功臣!

一阵风吹过,我听见所有的树都在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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