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俏红
父亲是上世纪60年代参加工作的,那时大学生奇缺,愿意当教师的大学生更少。最近,我无意中看见父亲早年的日记,才知道,父亲那一辈的教师是那样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他们对教学的认真让人敬佩,对学生的热爱让人动容。
“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最需要的地方去”。父亲1961年毕业于浙江大学,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于是,背上行李来到浙江最艰苦的丽水山区做了一名英语教师。父亲有一个木箱子,里面保存着他从教以来的日记本,整整有四五十本。日记是从1962年开始记的,那一年刚好是父亲工作的第二年。从日记里可以看见他当年教学的情景,以及对学校教学的思考。
“每学期开学,我都提早到校,准备备课。晚饭后,学生虽然还没有到校报到,但我先行开始到学生家中家访,了解学生家中的情况,看新学期开学有什么需要,有没有困难的交不起学费的孩子,还要为脱课的学生补课。”
“学生大多是不懂事的,不能对他们要求过高,要允许他们犯错误。对孩子要尽量多鼓励,有一句说,孩子是哄出来的,我们当教师就要有哄的本领。”
“这两天每天上五节课,嗓子叫哑了,特别辛苦。但看到学生们对英语的兴趣不断提高,再多的付出也值。这些农村的孩子,从来没有接触
过英语,但只要你真心付出,学生们都是看在眼里。”
父亲的日记本里,这样的句子比比皆是。父亲出身贫寒,参加工作后,工资依然不高。有段时间奶奶身体不好,病势加重。叔叔写信告诉父亲。当晚,父亲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看了信,知道母亲的病一时不会好,而且还严重起来。现在经济这样困难,到底如何来解决才好呢?向国家伸手吧,国家的困难也很大,唯有自己省吃俭用。本来母亲病情危急应该速回,但我是在为人民服务的,作为一名教师,首先应该做好人民交给我的工作,在学期结束前一定要安心工作。1954年到1961年,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学,这点点滴滴的进步,是党和人民对我培养教育的结果。当然,妈妈也为我付出了不少心血。忠孝不能两全,我还是要先完成教学任务。”看着这些日记,我知道这是当年父亲的真实想法,父亲那一辈人总是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个人利益的前面。
小时,我和父亲住在一起,晚上父亲经常出去,丢我一人在宿舍。从父亲的日记中我才知道,他是查夜去了。“晚上到寝室查夜,发现一个学生发烧了,此时找家长肯定太晚了,怎么办?我想了一下,决定背他去医院看病。虽然学校离医院有5里路,但他是我的学生,我要对他负责。后来我在医院里陪了他一夜,医生说孩子是出麻疹,幸亏送得及时,晚了就会有生命危险。”从日记中,我还知道,父亲经常拿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贫困学生。
父亲那一辈的教师把爱心认定为一个教师是否优秀的前提,他们觉得每一位称职的教师都应该是打心底里爱学生,而这些爱表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给学生打一盆洗脸水,大到帮学生垫付整个学期的学费和书本费,甚至包下学生整个学期的伙食费。
父亲生性耐心温和,他的教育方式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长年住在学校,与学生朝夕相处,教学相长。几十年的教学生涯,染白了父亲头发。父亲退休后,逢年过节,父亲的学生会来家里看他。此时的父亲,仿佛就回到了他的教学年代,腰板笔直,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我不是父亲最优秀的学生,但父亲永远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