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9日 星期二
出彩吉牛(剪纸) 新年好礼 学“双语”要趁早 破壁的人 从前的冷天 画里画外的至简风味
第14版:夜光杯 2021-01-23

破壁的人

徐敏霞

文学杂志有文学杂志的日常审美尺度,选稿改稿用“苛刻”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每年到了“新概念作文大赛”评审季,却是大型双标现场,参赛作品哪怕局部的闪光都会被叫好。可能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大家都太同情当代学生的“无缝式作息”了,往往对入围者们在有限的创作篇幅中还能展露诗意和恰当的松弛,会多给一点赞美;当然,人类幼崽肯耐心地把被现实磨损的故事诉诸笔端,这件事本身也令柔软的评审者手下留情,毕竟学习过“小破站”的弹幕就会知道,不同圈层的语言壁垒有多厚,在更多人打算背过身“圈地自萌”的时候,还能突破圈层向“社会”交出“含而未发的情感”和“想掏又不太想掏的心窝”的年轻人是多么稀有而可贵。

其实一年一度“新概念”写作也好,评审也好,对每个身为不能停止旋转的、“系统里”的人而言,都是“一个呼吸的空当”。常年拄着套路拐杖、依靠自我探索获得文学教育的小作者,要迎接文学写作的大挑战:不掏心窝没有真情,掏得完全又不太文学。比赛使他们得以换个角度,重新看待“习以为常”。“远方是有着更加辽阔的土地,但你必须先挺过(眼前)这些问题”他们如是写道。这些问题可以是对前辈“把痛苦当勋章”的抵触,可以是走在送葬的队伍中哭不出来,可以是异地求学抗拒地域改造却依然无可挽回地失去原来的“我”,还可以是尚无生活来源的人害怕父母中途“卸任”的惶惶……如果这些内心“真实”被唐突地随口说出来,恐怕任何一个都要遭遇“社会性死亡”,但好在有文学。隔着文学曲折朦胧的纱,写作者不需要知道自己在向谁诉说,因而获得了立意的自由和表达的舒展——十来年学校的“技术性”训练是没有这一块的。而在评审者层面,如果全然从专业出发,单单只抱着一颗要接住惊喜的心,失望的概率会极大。还在仰仗经验写作的小作者们,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戏剧性,一想象就容易“悬浮”,要求他们在技巧上让成熟创作者“眼前一亮”,也过于苛求;但如果能消除预设,透过他们观察的站位看细节里的潮流变迁和新青年,你观察世界,我观察你,又会有意想不到的触动:校园爱情忽然就很少有人写了,“逃离”和“辽阔”成为新的高频词;2008年震后的创伤一代成长起来;返乡者对乡村的重建让快递员找不着北;千里迢迢奔赴外省,住着青年旅舍做着义工……感受碰撞和割裂的情绪可以共通,但裹挟他们的千万细节已与过往经验者“质壁分离”。新一代写作者自觉转动起承接前后两个语言圈层的齿轮,伸出连接外部的触角,整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基本关系。他们受着系统的教育,积攒了太多知识、信息、才艺,不会盲目地横冲直撞,置自己于头破血流的境地。他们可以斜杠一二三四五,只是决定先从熟悉的地方着手,把思考和困惑放到恰当的位置而已。“身边”不能代表“世界”,但无数的“身边”被书写出来,或许能为他人了解远方提供依据呢。

由此我想到“新概念”最初的发起,也不是企图通过一个赛事就制造出“大家”,而是鼓励年轻人用鲜活的语言和不拘一格的形式记录对当下的洞察,尽管“当下”始终在变化,但以此来扩大“文学人口”的初衷是不变的。如果比赛能让更多的人建立包容差异的文学感受力,尝试准确地表达自己,尝试“魂穿”他人的另一种世界观,尝试为万物变换停留,尝试挣脱无知的确定性,最终参与者成为作家也好,剧作家也好,文字从业者也好,甚至根本不从事文字工作也好,既不重要也不可惜。文学的世界来去自由,也可以说拥有了文学感受力,一切行动就都在文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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