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

唐子农

山泉的清澈与野趣，对于生活在都市中的人们是不容易体会到的。

我最初对泉产生向往，是因为读到了唐代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该诗句充满了山水的画意。

第一次见到泉，是在青年时去镇江焦山访碑之行，见到了向往已久的《瘗鹤铭》原石摩崖，黄山谷所言“大字无过瘗鹤铭”虽有些夸张，但的确伟大，南方金石碑刻不多，气势开张的摩崖更少，《瘗鹤铭》有说是陶弘景书，这想来多半是托名，但我喜陶弘景那隐逸山林的状态，以及由此而生的文章，更喜欢他的那首“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耽看瘗鹤铭不觉多时，趁着游兴，独自又上了南山。

南山，其实就是几叠连绵一起的江南山峦。据镇江画院山水画家丁观加先生叙说，宋朝的大书画家米芾曾居于此。米芾除书法精湛外，也兼画烟云山水，世称“米家山水”，画面淋漓变幻。缘此我一路上便十分的留意，看看是否能见到米氏笔底的山水粉本，可是山行了许久，哪见米氏山水图中“米家山”的影子，于是自笑起按图索骥的幻想，所谓米家山水，想必是米颠亦真亦幻的“墨戏”罢了。山中的树倒是不少，由于野生于斯，故而枝叶繁茂且参差无序，予人的感觉是苍深浑然一片，倒有些像近代黄宾虹山水图中的景象。一路向上漫行，近半山道上，忽听到一阵阵潺潺流水声，于是，我终于见到了泉……

此后我也相继见到了许多泉，还特意探访了一些名泉。相比之下，我初见的山泉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它是那种无名流淌在山林之间的一脉清流，但多年以来却时常令我心向往之。原因之一大概还有它生自幽静与野趣的环境，不似其他名泉，每每要挤在人堆中观看，或拥在天下第几泉的题名下拍照留念，想来这等热闹景区也必然冲撞了山泉本来清幽的气息。

而今，书斋静坐，偶尔忆起青年那些游山时的所见，心中不时泛起一片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