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新
在全民健身热中,我家胖儿子也办了一张包年的健身卡,下班以后和节假日随时可去健身馆里锻炼一通。看着他“白领”式的健身生活,让我不由回想起了那已经远去的饥馑年代。
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特殊时期刚刚过去,我们这些住校学生在每月32斤粮票的“宏观调控”下,严格地执行着“三——四——三”的伙食标准:早饭三两,中饭四两,晚饭三两。整天肚子里都是空落落的,吃了上顿就盼等下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班里男生的目光开始相互注视起来,对那几位身上有肌肉疙瘩的同窗十分羡慕。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就一窝蜂地跟着他们举杠铃、推哑铃,自发地掀起了一股健身热。操练完毕,我们披着一身热汗,从各自的小布袋里挖出两勺炒面,冲上开水拌和一下,来给自己“进补”。每人袋里的炒面,是我们星期天回家“啃”上一天,用省下来的一斤粮票上粮站买回面粉,自己动手在锅里炒好带来的。
每天的菜金分配也是小心翼翼,基本上是早餐一分,午餐一角,晚餐五分。其间也能有点“灵活性”,经过精心筹谋后每周也能沾到两次荤——只要连续两个中午都吃五分钱一盘的青菜,第三天就可以在卖菜的窗口声高气傲地喊着:“来一盘萝卜烧肉!”这时,伙房大师傅往往诡谲地接问一句:“要肥的瘦的?”因为身后就挨排着同班女同学,我们嘴上好似不经意地轻松回答:“随便。”可眼珠子却早已“定格”在其中某一盘的几片肥肉上。如若没买到手,心里还会愤愤地恨上一阵子。
自从张师傅调来学校食堂以后,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口福。他是从一家大型工厂调来的,每每在卖过饭菜以后会走来看我们吃饭,并说上一通“看你们这些学生娃狼吞虎咽的架式,真叫人撩心”之类的同情话语。很快,张师傅隔三岔五地就从关系单位买回来一些熬炼过荤油的猪油渣,待青菜烧到半熟时丢进锅里一阵烧。那浓浓的肉香味随着阵风刮进教室里来,诱得我们咕嘟咕嘟直咽口水。
烧好的油渣青菜还是按五分钱一盘卖,受到我们大家拍手跳脚的欢迎。冬天天寒地冻时,张师傅把原本用盘子装的油渣烧青菜改用深边白瓷碗装,汤菜分量也沉实了些,端上手热烫烫的。我们把它倒进饭盒拌饭吃,既饱了肚子又暖了身子。那一阵,我们杠铃、哑铃也练得大见成效,眼见着股头肌、胸大肌、肱二头肌就都渐渐凸显了出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老伴出于健康的考虑,在把买来的肥肉下锅炼油后,而将香喷喷的油渣一铲一铲地往垃圾桶中倾倒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青葱岁月时的健身情景,回想起那诱人的美食油渣烧青菜,又要好一阵子惦念着那再未见着面的张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