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牺牲在上海解放前夕

宋茂林烈士遗像

宋宝宁到龙华烈士陵园为父亲祭扫 本报记者 张龙 摄

从上海龙华烈士陵园纪念馆往西走，有一片碑林，青松环绕，肃穆安静。上周，家住苏州的宋宝宁老人来这里祭奠他的父亲宋茂林。

在石碑前，他卸下了行李，弯腰将特地准备的花束摆好，起身之前，用手掌抚了抚父亲的名字。

宋宝宁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一个陌生的存在。在他两个月大的时候，宋茂林就牺牲了。“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但又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母亲去世后，宋宝宁打开了母亲孙志慧曾悉心保管的一个带锁铁皮箱，铁皮箱里的秘密，让他真正有机会开始认识自己的父亲。

神秘箱子

宋宝宁出生在一个家境殷实的环境里。上世纪50年代初，他和母亲住在上海华山路1100弄2号。宋宝宁告诉记者，当时母亲在中国人民银行静安支行工作，他就读于延安西路第三小学。

1958年底，母亲的单位动员她去了安徽淮南市的蔡家岗支援内地经济建设。“我在那里上了3个月的小学，但母亲要工作，没法很好地照顾我。1959年3月，就把我送到北京阿姨那里读书了。”宋宝宁说，母亲从安徽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于是就被调到了苏州市手工业局工作，母子俩从此就在外婆家生活，“我记忆里，母亲一直都不太爱说话”。

宋宝宁17岁那年，母亲离开了他。整理母亲的遗物时，一个上锁的铁皮箱引起了他的好奇。箱子里放着不少老照片和标注着“民国某某年”的资料文件，但让宋宝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箱子里的老照片上，自己的父亲宋茂林会和穿国民党军装的人在一起？

直到1999年，上海电视媒体人于其多通过一份寻人启事，找到了宋宝宁，这才帮他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寻人启事

1949年5月29日，《解放日报》第6版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宋茂林，男性，年三十岁，陕西西安人，任职前上海中央银行发行局整理科属员，于本年五月九日上午九时在任职处所被国民党特务逮捕，至今下落不明……”狭长的寻人启事上，附着一张很小的一寸照，照片上的男子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浓眉大眼，斯文英俊。

刊登寻人启事的人，叫王德鹏，是母亲的表哥。宋宝宁说，王德鹏是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和共产党联系密切，因为他，父亲也参与了不少中共地下活动。

宋宝宁介绍，宋茂林的中学同学龚先荫，在抗战时期加入了国民党，任国民党空军第一空运大队101中队机械长。龚先荫富有正义感，因反对国民党腐败而遭到打压。宋茂林在向党组织汇报过这一情况后，党组织任命宋茂林担任策反国民党年轻官员的工作。解放战争末期，国民党不得人心，宋茂林原本只想策反龚先荫，没想到策反了一大批国民党机械干部。这就是宋宝宁看到旧照片上父亲与国民党军官合影的缘由。

但策反工作的风险极高。被他策反的国民党官员已前往苏北解放区。本该立即撤退的宋茂林却想再等一等，随第二批团队撤离。也许是因为彼时儿子宋宝宁刚出生不久，初为人父，他想多陪陪妻儿。但此刻的他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他和家人度过的最后时光。

黎明前夜

1949年3月7日，国民党中将毛森就任上海市警察局局长。刚一上任，他就挥起了警棍和屠刀。在上海解放前夕，先后有3000多人被抓捕，其中1300多人被秘密处决，包括宋茂林。

宋茂林在狱中饱受酷刑折磨，1949年5月18日凌晨，就在黑夜将尽、黎明到来的前夕，他和黄竞武等人惨遭活埋。9天后，上海全境解放。不久，当烈士遗体被发现时，早已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如今宋宝宁来龙华烈士陵园祭奠的，也仅是宋茂林的衣冠冢。

宋宝宁今年72岁，如今的他，生活充实而安逸。在退休后，宋宝宁每天都会和妻子一起去游泳，女儿是位高中英语老师，专门带高考班。“父亲为了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牺牲了自己，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珍惜现在，对吧？”

本报记者 吕倩雯 实习生 陈亦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