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在雍
我生长在一个具有爱国情结、自爱自立的家庭里。外祖父仇鳌(亦山)是同盟会元老。他年轻时在日本留学,积极反清救国,是一个为人正直的、反帝爱国者。还记得我七岁左右,一天家里人都在兴奋地议论:明日十九路军军长蒋光鼐来访。这是位抗日英雄,是最受尊敬的人,要隆重接待,再三关照不许打扰,连客厅与餐厅之间的门帘也不能拉开一条缝去张望。我想,平时徐悲鸿、蒋碧薇夫妇常来玩,坐在外公书房,我可以跑来跑去,可以依膝听他们聊天,虽然我听不懂。为什么这次这么隆重?怀着对“英雄”崇拜的心情,想看一看。
回想起来,我这个小脑袋还算灵活,就从后面走廊绕到客厅前的小花园玩。外公送蒋军长出来时,我就跑过去,外公只好慈爱地说,这是我外孙女,蒋军长摸摸我的头,我抬头望去,这是位高大的抗日英雄(年长后才知道他并不是很高)。这就在我幼小的心中埋下了抗日爱国的种子,加深了外祖父言传身教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反帝爱国的认识。1949年外祖父拒绝去台湾,与程潜、陈明仁、唐生智等一批爱国人士,在党的感召下,努力促成了湖南的和平解放。
我的母亲仇弘之是位贤良、有志气的女子,她追求妇女解放,自强自立。在生了我弟弟钟在璞后,毅然把他交给奶妈,将我交给外婆,于1928年考入上海美专。抗战时,她随外公参加湖南省赈济难民难童的工作,设立难民收容所、办难民医院、难童教养院,还组织难民生产自救。我在寒暑假回家也去帮忙,亲眼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的惨状。特别是那些失去父母、流浪在外的难童,不仅面黄肌瘦,而且满身虱子、疥疮,参加救护的女同胞含着泪为他们清洗。1942年母亲不幸因病早逝。她从小教我唱“苏武牧羊”“满江红”“渔光曲”等有正义感、追求民族自强的歌曲,她还有看书看报的好习惯,我也跟着看,不仅看一些古代名著,还看巴金的《家》、邹韬奋的《萍踪寄语》等当代的以及世界名著。她也教我们一些古文、诗词……母亲那种追求妇女解放、自强不息的思想深深影响着我,刻在我心中。
1946年我进入复旦大学学习,遇到了同班两位地下共产党员金雪南、施宗仁。参加1946年开始的反美暴行运动,1947年“5·20”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1948年5月开始的“反对美帝扶植日本帝国主义”运动,还参加反迫害,到杭州悼念被国民党杀害的于子三同学、同济事件(这次我弟弟钟在璞被捕)、参加支援港九事件的外滩大游行……我们还动员同学参加进步的中国农业科学研究社,这种“科学研究”团结了大部分同学。到反美扶日运动时,农学院绝大部分同学都参加了。
通过一系列爱国运动的教育,看了进步的书籍、刊物,到东湖电影院看苏联电影,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新民主主义论》等,还参加救济救寒运动,在募捐和分发寒衣中,深入社会底层,接触了城乡劳苦群众、孩子,受到了社会阶级对比教育,看到了饥寒日子的根源。那时施宗仁曾组织少数积极分子小小组学习,他简单的一句话点醒我,“你追求妇女解放,不推翻三座大山,怎么能解放?”这一切使我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跟党走,才能救国救民,才能争取妇女解放。1948年8月,得知自己上了国民党特刑庭要逮捕的黑名单,我义无反顾奔赴解放区参加革命。党组织一直在我身边,指引我走向正确的人生道路,我永远将这一切铭记在心,感恩在心。
战争年代,指导员这个称呼是神圣的,指导员是老师,是革命者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