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篆刻 我的从警往事 纳凉的回忆 枕边歌吟
第22版:金色池塘/晚晴风景 2021-08-13

纳凉的回忆

□任炽越

当北外滩来福士城市集市主题区人头攒动时,老阿婆说,弄堂口、马路转弯角子,还少了些竹榻、躺椅、帆布床、搓衣板及乘风凉的人。她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当年的纳凉场景。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上海居民的住房大都狭小。夏季夜晚,屋内闷热,每天吃了晚饭,老老小小只好去马路上消夏,几乎每条马路,都坐满了手摇蒲扇、谈天说地、闭目养神、下棋打牌的乘凉人。

那时,我们一帮十几岁的孩子精力过剩,在乘凉人群中穿来穿去,追逐玩耍,往往遭大人们呵斥。不过你说天天听鬼故事、打牌下棋,能不厌吗?于是就你追我逃,你藏我找,在奔跑中出了一身汗,却也不觉得热。

那天,大耳朵突然从弄堂里推出一辆自行车,我们见后眼睛发绿,兴奋无比,一下子全围了上去。大耳朵说,这是他哥菜场里的车,不能摔坏的,只有会骑的人能骑。那些不会骑车的,只能黯然在旁观看。

第一个骑车的是小黑皮,他因在娘舅家学过。一个翻身上车,动作利索,向着沪南电影院方向快速骑去,在龙潭路转了个弯,又从马路对面骑了回来,下车前单脚踏在踏脚板上,滑行而至。车正好停在我跟前,我抓过车把,推到上街沿旁,靠着人行道“上车”,然后左脚一用力,车向前冲了出去,接着我双脚猛蹬,自行车飞速向前,一直到新开河才想起打弯,接着骑到方浜路再转过来,快到高桥路时,我捏了把刹车,让车徐徐地溜了回来。

车还没停稳,排队等候的小伙伴们等不及了,先后翻身上车学骑着自行车。他们有的歪歪扭扭地骑上车,有的在马路上打着S圈前行,有的差一点撞在了上街沿。吓得大耳朵大声高叫:当心!快回来!车摔坏我哥要打我的!

我家老宅离十六铺东门路只有几分钟行程,东门路上的刨冰与炒面是最吸引我们的。那天晚上,小扁头问我,想吃炒面吗?我对他说想有什么用。他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毛钱纸币。我拉起他就向炒面摊奔去。炒面摊设在东门路尽头,我们买了筹码,看师傅在磨盘大的平底锅上,来回炒着粗粗的面条,随即喷上酱油,顿时一股香气溢了上来,出锅前又顺手洒上几颗碧绿的鸡毛菜,馋得我俩直咽口水。面端到长条桌上,我俩三口两口就把一盆炒面“消灭”了。回来的路上,我对小扁头说,今天你请我吃炒面,下一次我请你吃刨冰。小扁头问你哪来的钱啊?我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只管吃就是了。

一个星期后,我用卖废品积攒的钱,请小扁头去东门路上的长江食品店吃了次刨冰。长江食品店的刨冰远近闻名,天天生意兴隆,开到半夜才关门。我俩多花了几分钱,买了杯橘子刨冰,边吃边聊着。忽然发现,大耳朵与小黑皮也在那儿吃刨冰。我俩赶紧吃好刨冰,悄悄先离开了。路上我与小扁头边走边讨论着,以后有钱再来吃什么刨冰?绿豆、赤豆、橘子等等,聊得正兴起,我的木拖鞋带子突然脱开了,只好把木拖鞋拿在手里,赤脚走回去。

走到家门口浑身是汗,母亲见了,问:又到哪儿疯了?快再去后弄堂冲一冲。我赶紧拿了脸盆毛巾肥皂去弄堂里洗冷水浴了。一边冲浴,一边想着刚才好吃的橘子刨冰,我不由得唱起了歌儿,一声声不成调的歌声在狭窄的弄堂里碰撞着,又向着空中飘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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