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能忘记给观众鞠躬致谢”

李旭丹

2021年8月6日，一早起来看到微信通知，再一看网上铺天盖地袭来的“王文娟逝世”消息，脑子一片真空。立马赶到老祖宗家里，一直贴身照顾老祖宗的刘萌阿姨含泪对我说：“丹丹，快给老师上香吧，老师走了。”我这才相信一切是真的，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站在充满着她的气息的屋子里，顿感“景物依旧人亡去”，再也听不到您说：“丹丹，侬来啦……”

您最后一次在这个屋子里辅导我的戏是2019年12月21日，我受长江剧场邀请举办专场，因《春香传》1954年8月2日首演于长江剧场，故而剧场邀请了其中的几个折子，专场名也取为《爱·歌》。彼时我因身体原因在家休息了很久，半年也没敢和您老人家联系，再次走进您家，正在感慨之际，就听到您非常关心地问我在家有没有练唱，并开始给我制定恢复训练计划，必须天天去单位练功，然后每周到您家练唱。听到要办《爱·歌》专场后您非常开心，我请您老人家题写专场名，您欣然应允。隔了很多天后，打电话让我去取，只见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纸的“爱歌”。您笑着对我说：“老师的字写不好，能用就用，不能用别勉强。”而那时的我见到满满一纸的字，早已感动不已，我知道，晚年的您醉心于书法、绘画、阅读，极其认真，特别是书法，每天坚持练习，真可谓活到老学到老。眼前，这满纸的“爱歌”就是您一生为人为艺认真勤奋的体现，也是您对晚辈关爱支持与呵护帮助的表达。您总是说：“回顾我的一生，天资平平，无非肯下一些纯粹的‘笨功夫’，如果算是侥幸有所成就的话，只不过是这辈子没有太多杂念，把有限的能力，全部投入到越剧事业中去，只求认真二字而已。”殊不知，这简简单单的认真二字，给予后辈的精神力量，何其巨大！

在向您学习《春香传》时，您说得最多的是人物感情，特别是唱腔里要融入情感。身段因是朝鲜族的，所以和传统戏的“手眼身法步”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朝鲜舞的步子。抗美援朝时，您曾冒着生命危险去朝鲜慰问志愿军战士，并曾和朝鲜当地民众在一起生活了八个月，向当地唱剧学习移植了《春香传》，听您说当时你们每天一早起来，朝鲜族舞蹈老师就带着大家集体练习朝鲜舞，认认真真地练了好几个月，最终，承载着中朝友谊的《春香传》被搬上越剧舞台，也成为您与徐玉兰老师的代表作。

专场结束后不久，新冠疫情暴发了，您依旧心系祖国，心系人民，不仅捐款一万元用于抗疫，更在病房中亲笔写下了“致敬我们的白衣战士！”，向奋斗在抗疫第一线的医务人员表达敬意。

不久之后，武汉解封，我应湖北卫视《戏码头》之邀前去参加慰问义演，您通过电视看了直播，又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告诉我：“虽然你是带戏下场，但唱完之后，一定不能忘记给观众鞠躬致谢。”您的话让我明白，不能小看简单的一个鞠躬，那是演员对观众的尊重与礼貌，更是艺德的体现！

每次和您在一起，您从不谈个人的事情，总是在关心越剧院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团里在排什么戏，叮嘱我们年轻一辈要团结努力，搞好业务之余，更不能松懈政治学习，一定要创作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优秀作品，回报时代与人民。越歌《蝶恋花·答李淑一》是您最后创作的作品，这是拥有64年党龄的您对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的一片敬意与深情。为了这一天，您很早就在准备酝酿谱写这支曲子，甚至参考了评弹、京剧，可惜的是，您最终还是不能亲自演唱这首作品……告别您的那天，全体王派弟子在您灵车渐行渐远时，集体跪拜，您的恩情滋润着我们每一个人，就像温柔的月光照亮着我们前行的方向，而我们也像漫天星辰一样围绕着您。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老祖宗，您用自己的言行教会我们，要做一个爱国爱党、敬业乐业的戏曲演员，真正做到“台上演戏不怕复杂，精益求精；台下做人只求简单，乐于奉献”。

生活中，他也敢于“亮剑”，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