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文化街

赵磊

那天从福州路建设大楼出来，向西漫步。刚过河南中路，忽然发现马路对面的一排店铺都已经用大煤渣砖封门，心头猛地一悸——我自小熟悉的福州路文化街最后的几栋老房子，看来很快就要消失了，于是赶紧拿出手机，为自己的少年记忆留下佐证。

记得当年放学后常与同学一道去上海旧书店，陆续买到了不少有趣味、有营养的书籍，其中第一版的《十万个为什么》《数理化自学丛书》等。

湖北路口上的青少年无线电用品商店也是常去之处，曾用在那里选购的电子零件，自己装配成一台晶体管收音机，当时颇为自豪。

最近面临拆迁的周虎臣笔庄，当年与曹素功墨庄毗邻，后来店铺似乎合并了，还挂过杨振华笔庄、胡开文墨庄等店牌。店堂里当年挂着沪上老一代名流的书法条幅，记得其中有李天马、钱君匋等。当时真不懂欣赏，对有的作品还有点不以为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花了几分钱从店里买了颜真卿多宝塔碑帖，曾用功临摹了几年。有一次避雨，在此停留了半小时，只见几位工人面对窗口的光亮，手持专用小刀，用心地梳理笔毫，剔除杂毛，以保证“尖齐圆健”，从而深知毛笔生产之不易。

坐落在山西中路口的百新文具商店，当时与南京东路、福建中路口的“茂和”,并称上海文具店的“魁首”。记得中学时代从百新买过一块美术放大玻璃片，上面刻着细细的小方格。当时我把玻璃片蒙在毛主席肖像画上，然后在大方格纸上，依样描绘出了伟人的图像，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靠近山东路的汇丰纸行，据说是当时上海规模最大、品种最全之一的专业店。1976年9月9日，毛泽东主席逝世，各单位设灵堂、扎花圈，彩色皱纸在各文具店都一时售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赶到这家纸店，忍饥挨饿，排着长队，到晚上9点多才预订了次日下午取货。至今恰好45年，其情其景，历历在目。

福州路的文化特色，当然远不止这些。比如，有“远东第一大剧场”美誉的天蟾舞台，无数京剧名伶曾在此一展身手，一炮走红。我也滥竽充数，在此聆听过小盖叫天、谭元寿、李炳淑等名家的演唱。

一大批老画家“靠边站”的时期，其作品很难看到。当时我就是在福州路、河南中路拐角处的一所房屋里见识了刘海粟、程十发、唐云等名家的作品。从窗口向里望去，只见工匠正在装裱书画作品，周围墙壁上都粘贴着装裱作品，正在晾干。每次路过，我都要停下脚步，探头欣赏一番，仿佛参观了一场精品艺术展。

如果把饮食文化也包含在内，那就更多了，杏花楼、老正兴、王宝和等百年老字号闻名遐迩，广帮、徽帮、苏锡帮、淮扬帮一应俱全。要说特色，当时美味斋的猪油菜饭、大鸿运酒楼的本帮菜还是给我留有不错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