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一代舞神

陆生

10月1日的夜晚，离周洁的先生去美国并决定接她回来已经整整一个半月，我好想她……我给她的先生发去问候，却收到了回复：“周洁今晚走了。”我大惊失色。“今晚我找不到周洁了，她离开我们去了天堂。”这条微信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我。

与周洁相识在2008年的一个下午。当时在上海教育电视台工作的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邀请记者前去报道周洁舞蹈学校的一场活动。来电者便是周洁。从此我们开始了交往。周洁舞蹈学校位于长宁社区学院内，装饰以她最爱的紫色和白色，脱俗雅致。在这里，我们畅谈各自的童年与成长的经历，畅想对文化交流、艺术教育事业的追求，许多的默契与共识使我们经常相视而笑。旅美期间，她对中国舞蹈的华美演绎惊为天人，不少中国家长找到她，希望她能为自己的孩子传授舞蹈。这件事情促使她萌发了在当地办舞蹈学校的想法，也使得她的职业角色发生了重大的转型——从杰出的舞蹈艺术家，成为北美最有影响力的华人舞蹈学校的创办者。事实上，她心中承载的，远远不止一所学校。在长宁的校区，白桦、陈钢、陈维亚、胡雪桦等著名作家、艺术家时而来访，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沙龙的女主人，那位身形柔弱、却眼神坚毅的美丽女子，向朋友们讲述着她的艺术教育蓝图、以舞为媒的民间外交梦想、多年旅居海外的家国情怀。

2015年的暑期，周洁邀请我去休斯敦休假，住在她的家中。我目睹和见证了她创办的“中美杯”全球青少年艺术大赛全程。这是休斯敦首个由华人艺术家发起、多国多地青少年汇集的盛会，是当地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国际性艺术大赛。活动在世界各地组织和选拔了近千名孩子，在休斯敦汇聚一堂，展现才华、交流情谊、传播文化。活动轰动全城，盛况空间。在休斯敦，中国人喜爱她，美国人敬重她。国会议员Al Green称她为“得州的黄玫瑰”，休斯敦前市长Lee Brown把每年11月20日定为“周洁舞蹈学校日”。多年海外生活的历练，使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字、驾车、做饭，十项全能，当我还在因为时差呼呼大睡，她已经把午餐的牛排煎好，令我惭愧不已。

她尚在年少便名扬天下，却低调谦逊、质朴无华，做事事必躬亲，待人至善至诚。有一次卢燕老师回国，为了给卢燕老师挑选一件合适的中式上装，她跑遍了巨鹿路、茂名路一带的精品服装店；演出之前，她会俯身帮助孩子们一一整理蝴蝶结。我们一起逛街，穿过一排奢侈品专柜，她无意间说起：“我从来不用它们，我买大牌都是送给朋友的。”她用心熨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经常忘记了自己。

我们曾有许多立志共同完成的心愿：我许诺要为她写作一本生平传记；我们相约携手打造中美儿童艺术盛典……2015年底，突如其来的病情改变了一切。在一次常规的体检中，她被查出罹患肺部肿瘤。在上海动完手术后，又前往休斯敦进行康复治疗。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她承受着来自身体和精神的巨大折磨与压力，却仍然竭力保持着平静和优雅，宽慰着我们。深爱着她的先生，一直在身边默默而专注地守护着她。今年7月，在美国陪伴她的先生刚刚回国，并带回了“情况稳定、一切安好”令人振奋的消息。然而，毫无预兆的，病情突然间恶化，先生刚结束隔离期又转身赴美，克服了由于疾病和远程飞行带来的种种艰辛和困难，陪周洁回到祖国。

10月3日，周洁的先生在朋友圈发文：“10月1日晚周洁抽去了我的魂，我失去了我的挚爱。说好的，我们要白头偕老的，当你临终在我怀中看着我时，我明白，天堂没有病痛，天堂要有最美的舞蹈家……”对于爱她的人，这一刻痛彻心扉。我的好姐姐——周洁，她把对真善美的追求，把对祖国和舞蹈的挚爱，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思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