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6日 星期一
雾凇 寒色蓝味 晒懒 桐乡阿能面 我家住在好地段 略谈笔名“屠鸦”
第12版:夜光杯 2022-01-15

略谈笔名“屠鸦”

祝淳翔

2014年10月,当决定要来搜集唐大郎散落四处的随笔与诗,遵循由易入难的原则,最先着手从《亦报》中抄录有关文字。因为之前在编陶亢德作品时,已对这份1949年后的革新小报有所寓目,对许多内容留下印象。譬如当时就发现有位作者笔名“屠鸦”,颇引起我的注意。

倒也不是说他的文字有着多大的魅力,一旦阅读便引为绝作,而是由于在1952年1月8日,唐大郎以高唐笔名,发表了一篇《屠鸦之死》,文中说此人是“十余年的老友”,是大家眼中的“好人”,“对反动派的黑暗统治是不满意的,因此愤世嫉俗,可是他对那个世俗,只是愤、只是嫉而已,却没有精神来对它抗,对它争,因此形成他长期的颓废与消沉”。又说他这类人很多,虽嫉恶旧社会,却“总想不着振作精神、改造自己”。终因长期沉溺酒精,“吃的又都是烈性的酒”,于是一瞑不视。

死者为大,是值得一谈的重要原因。而据我有限的目力所及,华东师大中文系的杜英女士最早论及其人其文,在2010年一篇谈小报文人改造的文章里,称其小品文“取材山水草木,文字柔婉清丽”,语言“相当干净,有晚明小品的遗风”,可谓推崇备至。然而杜女士并未解答屠鸦其人究竟是谁的问题。我也是历经多年,潜心摸索,方才于2020年秋冬之际侥幸解开了这个谜。

先是在《春秋》杂志1944年1卷8期五月号的“编辑室”中,见到主编陈蝶衣有这么一句话:“徐国桢先生养疴于梁溪的管社山,地滨太湖,风景十分瑰丽,因此可供国桢先生笔底渲染的资料,亦如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有‘取之不竭’之概。”让我蓦地记起,屠鸦似乎也有类似的经历。继而又于无意中瞥见1943年12月9日《上海艺报》蒋叔良“九公说法”专栏,谈及:“眉子服务于梁溪仁慈疗养院,半实为调养身心也。其地在梅园之邻,太湖之滨,故风景殊蒨幽,愚尝约其得暇前往小驻,并疗治痼疾”,因那里病房费用甚廉,故希望多约三两同志,“同展游屐,起居有伴可无寂寞之感”。“而院中有落拓徐眉子为之照拂,大可放浪形骸,随遇而安,当倍添清谈胜游之兴也”。

不妨来看看屠鸦在《亦报》上有过哪些与之相关的篇什。如《太湖水趣》:“我在无锡管社山的仁慈疗养院,寄居过相当久的时期。”见惯了山中“风雨云雾阴晴晦显种种形色”。又如《一树秋红》:“管社山下,五里湖畔,有一株红树……那株树,矮矮的,瘦瘦的,静静地,立在一个鱼池的狭堤上。堤外是五里湖,可说就是太湖。堤内,当然就是鱼池。更内,是狭狭一排稻田。田的更内,是山坡。山半是一座疗养院。山名管社山,院名仁慈疗养院,地点在无锡。那时候,院内住有一位主人的朋友,就是我。”行文曲折,大有欧阳修《醉翁亭记》遗风,亦深得袁随园“作诗文贵曲”的意趣。

唐大郎曾提及徐写过《白门影事》《秦淮红泪录》两篇连载,惊叹于他“记他人之诗,一字勿损”。经查检,分别刊于《小说日报》《社会日报》,署名阿眉、白门旧客。又见1945年5月《繁华报》上有篇揭示《春秋》杂志作者班底的短文,作者萧持隆写道:“其他杂文作者徐国桢先生,有眉子、徐行客、管社山人等笔名”,所作散文甚多,“《春秋》每期刊载者至少二三篇,颇受读者欢迎”。

徐国桢对侦探小说很有研究,他在1948年《宇宙》杂志刊有长文《还珠楼主及其作品的研究》,分3次连载,并于次年结集成册,书中指出:“还珠楼主真是大手笔,从他作品的文气而观,一口气就是数万言一泻而下,确有长江大河,怒涛汹涌,奔流激荡的阔壮姿态,奇中逞奇,险中见险。”这与《亦报》上屠鸦《通俗小说与作家》文中:“还珠楼主的笔是放纵得很的,好像捧起一盆水,向你夹头夹脑泼下来。他的描写,遮遮掩掩之处很少,读上去好像看见一个霹雳火秦明,舞动狼牙棒,拍马杀来……所以讲到气魄,他是冠绝侪辈。”相似度极高。结论不言自明。

最后,尚有一事值得指出,《施蛰存先生编年事录》于1930年末,引郑逸梅《民国旧派文艺期刊丛语·小报》,提及《社会日报》曾连载眉子的《湖山幽居录》,编者在此下有按语:“眉子系先生曾用笔名,但编撰者未能查得刊登此篇的原报进行核实,记此待考”。施蛰存固然用过眉子笔名,但《社会日报》上的乃是徐眉子,与施先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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