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1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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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版:夜光杯 2022-04-10

画家杨清磬二三事

祝淳翔

丁悚《四十年艺坛回忆录》里反复提及一个名字:杨清磬,经粗略点数,他在书中的出场频率大概仅次于周璇、江小鹣、张光宇,比起诸老友如周瘦鹃、严独鹤、陈小蝶等,还要高出一筹。说起来,我应该很早就知道他了,但彼时就连他的名字都并不了然,看到一些文献称他为清磐,另有一些叫他清罄,又偶作清馨,简直使人瞠目。

据《上海美术志》人物编,杨氏生于旧历甲午腊月(1895年1月),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19年与江小鹣、丁悚、刘雅农、张辰伯等发起成立天马会,主张中西绘画结合,致力倡导新美术”;“1920年与张聿光、钱病鹤、丁悚、沈泊尘、但杜宇等人创办《滑稽》漫画月刊”。考虑到丁悚曾是上海美专创办时期的教务长,丁杨之间可谓亦师亦友的关系,因此两人在平素有着大量交游,也在情理之中。

作为画家,杨清磬画技全面,各体皆擅。早年长于漫画。在1930年代的《新闻报》,常能寓目杨清磬的漫画作品,构图多繁复,喜欢以身边的常见事物为题材。如1932年7月28日发表的《恩爱夫妻不到冬》,画中一男子怀抱一物侧卧,在其身后有一把日式团扇,扇上绘有旭日图案,象征日军。怀中似为竹编物,结合画题出自《红楼梦》灯谜,可知它是夏日纳凉用的竹夫人,其上书有“亡国大夫”四字。综合来看,整幅画委婉地表达了日军试图抱着汉奸官员安眠的目的,是不可能长久的。堪称心思巧妙,形象生动。

杨清磬身材修长,美颜丰仪,是丁悚笔下“具有女性美的文艺人”,就连丁的“长女一英,从小一向叫他杨家阿姊惯了,到现在还未改口,前天途中相遇,照样大呼阿姊,旁人当她发痴,因为杨已嘴上留髯了”。1926年11月10日,天马会众人宴请日本画家桥本关雪于韵籁家时,发生过令人莞尔的一幕。但见桥本一行人中,有一位年龄在四十开外的艺妓田中竹香,在酒酣耳热之际,请杨清磬偕舞,“杨勉应之,载歌载舞,极错落缤纷之致。客均拊掌大笑。杨年少美容颜,半酡若春葩,与竹香偕舞,令人起梨花海棠之感”。(江红蕉《韵籁家画会记》,1926年11月12日《晶报》)或问,整个宴席济济一堂,“人物尽东南之美”,田中女士为何独独挑中了杨清磬?想必与他神情温婉,待人和蔼可亲是密不可分的吧。

艺坛回忆录《五马奔苏》一文,曾记某年春季,丁悚与天马会会员江小鹣、汪亚尘、杨清磬、王济远游苏,巧的是江、汪、杨三人都属马,尤为切题。“五人平素本意气相投,志趣相契,不啻异姓手足”。大伙公推清磬执掌财务,一切费用公摊,悉由杨一人保管、度支。“五人中以清磬最跳踉好弄,到处招惹,资人笑柄,上天平偶一不慎,两足陷入泥潭,满染淤泥,几不克自拔,惟有将袜子脱去,跣足纳履,不以为怪,复插野花满冠而蹒跚入闹市,路人几目为疯汉”。总之,一派天真烂漫的表现。孰料三天后祸事来了,杨清磬穿的西服“乃天知道的货色,口袋七穿八洞,并不加以补缀,偶然疏忽,竟把我们五人所有的资产,从他的破洋装的口袋里溜滑得无形无踪”。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找到在苏的一名美专学生,承他破费施以援手,买了车票,并为五人饯行,终得顺利返沪。文末丁悚盼他今后不要再“将满口袋的旅资,悉数便宜了马路瘪三,要老朋友好看”。

然而这样一位温良如玉、与世无争的画家,晚景并不如意。1957年2月11日,唐大郎在香港《大公报》“唱江南”专栏,披露了杨清磬离世的消息。先是一首七绝:“盛事同庚几骏存?霜毫枯墨遂无痕。重泉此去休相访,断骨残肢游子魂!”诗注里写道,杨氏“去年参加上海中国画院,不意今年一月上旬,因心脏病剧发,竟溘然长逝”。原来杨有一子小磬,于49年3月赴美工作,每月必与父通音问。三年后竟横死于纽约车祸,音问遂绝。家人不敢告以实情,可怜杨清磬一直蒙在鼓里,“日念其子,恒策杖赴江头,惘惘然盼爱子之归。自是,病益彰,历四年而终不治”。读之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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