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8日 星期一
荷兰水 日出(剪纸) 丁香花 我的祖母 感谢北露台 蜘蛛叹 “团干部”
第8版:夜光杯 2022-05-16

“团干部”

程小莹

朱新璠、鲍绥红夫妇所居小区,从2022年3月16日开始封控。

鲍绥红告诉我说——记得我们小区第一次做核酸检测的时候,那天是中午,人头攒动。秩序有点乱。二十人一组。朱新璠在排队——这个人你晓得的呀,有事情憋不住的,要讲的。他对维持秩序的“大白”讲:这种排队检测就是人群聚集,会有风险。工作人员朝他看看,无言以对。边上的鲍绥红轻轻拉了把朱新璠:你不要多讲了。大家都不容易。要么,我们考虑一下,去做志愿者?相帮做点事情吧。

夫妻俩会心一笑。

我认识他们,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眼睛一眨。1973年,我中学毕业进上海第十二棉纺织厂技校读书。朱新璠已经是这家七千余人大厂的团委副书记了。鲍绥红是细纱车间的团干部,后来做车间团总支书记、党总支书记。近年来,因为我的一些关于工厂的写作,陆续耳闻往昔工厂的人物与故事,便听得疫情期间的那些普通人的“战疫”经历——

次日,朱新璠、鲍绥红夫妻俩就找到小区居委会报名当志愿者:“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但这对夫妻出示身份证登记时,居委会干部告知,上面有规定年满70周岁就不接受了。“你们回家自己多保重身体吧。”

这两人年过七十,外表还真看不出,内心,则保有一份真心——我们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鲍绥红说,他俩自己配制84消毒药水,每天对本楼栋的楼道和电梯进行两次喷洒消杀。对门的租户是三个外来打工的小妹妹,自己不会做消杀,他们负责提供自己配制的消毒药水。

疫情期间,鲍绥红会做皮蛋瘦肉粥,带鱼粥,八宝辣酱,腌制白萝卜,酸辣泡菜;平时扔了的香莴笋叶子,她用来烧菜饭,一来调剂胃口,二来是真的要省着点。“我总要省一点,这样万一在人家需要接济一下的时候,可以拿点出来救急。我们过去在厂里都是做过群众工作的,晓得这个时候,大家应该有个啥样子。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大的事情,就做点自己做得到的。”

侯野薇会过日子,疫情期间,一边为本小区居民领发物资,一边为小区居民算经济账。物资紧缺,组团网购算下来是有点贵的,她决意为小区居民组团网购平价蔬菜;使命必达。看她的账单——小豌豆10元3斤,螺蛳15元3斤,茄子7元一斤,其他诸如西瓜等,几乎与市场平价。

小区门卫保安,封控一个月,晚上睡物业办公室,没床。到第六天,侯野薇发现了,将此情报到志愿者微信群里,得到重视,物业经理送来了行军床。那天,保安对侯野薇说——我今天总算能脱了衣服睡个好觉了。更令人感动的是,保安没衣服换洗,侯野薇将自家先生新的内衣、袜子送来。做过纺织厂生活的女人,热心肠,也心思缜密,晓得嘘寒问暖;男人还要有得吃——侯野薇经常给保安去送虎皮蛋红烧肉,小龙虾,星巴克咖啡。

说起团购,曾经的团干部,后来担任副厂长的宋慧珍,也有故事。她说,刚进入小区购物群,被要求用楼栋号楼层号做自己的微信用名,她在手机上弄了半天,便在微信名后加上一串阿拉伯数字——楼栋号和楼层号。晚上,女儿看不懂,来电问:“老妈您怎么在微信名后加一串数字,怪怪的。”她说是团购要求填的呀。女儿笑了,教她在购物群“聊天信息”栏下拉至“我在群里的昵称”,其中注上楼栋号楼层号即可。

购物清单出来了,宋慧珍看见有许多姓名后面拖一串阿拉伯数字的朋友。跟她差不多的。一一致电,校正。也算学得一项手机使用技能。

白惠群是我技校同学,也做过团干部。她说的事情,我觉得比较有味道——她住底楼,有小院,邻家种竹,春笋透过院墙冒到她家院落。邻里致意——你们不如挖笋,做菜食之,尝鲜。也解燃眉之急。应了老话:“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特意跟白惠群确认——你真的做菜吃了?答曰,腌笃鲜与油焖笋。白惠群感慨——也许以后再也吃不到那样的口感和美味了。

这个城市的工人阶级,曾经是中国第一代产业工人,几代人,从20世纪50年代,翻身当家做主人,到60、70年代,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的担当,他们其实就是一颗螺丝钉,拧紧在国家最底层的部落,大多数默默无闻。当城市危难之际,他们挺身而出,重新将自己这颗螺丝钉拧紧在城市最基层的细部,直抵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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