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碗

可燃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下海开了一间陶瓷商店。开张后，我直接去江西景德镇采购日用瓷器和装饰瓷，到广东东莞去采购建筑瓷。因销售的商品环节少利润薄，所以业务销售量很大。

瓷器坚硬，但却很脆，从生产厂家到客户手里，特别是在整个运输过程中，几经颠簸，就有破损。每次进货的碗盏锅盆，拆开包装时总有一些破损，即使是一点小缺口小残次，也只能当废品处理掉。

那时我的母亲健在，时常到我的店铺里来帮忙，打扫卫生，擦桌子。她看到这些破损的瓷碗后，拿在手里舍不得丢掉，讲：“以前碗破了，让江西师傅来锔碗，钉几个搭扣，补点硼砂，碗不漏就可以用了，现在的人作福（奢侈）来。”她认为这些碗家里还可以用，所以，每次进货拆包装后，总有几只残次的碗盏收纳回家。我不以为然，也没当回事情。

有天早晨吃烂糊面条，吃着吃着，觉得嘴唇上有点疼痛，一摸，满手鲜血。仔细一看，我端在手里的碗是只缺口的蓝花碗。想换一只，一看碗柜里，只只都是有缺口的！原来，都是母亲拿回家的残次碗。母亲双眼盯在我满是鲜血的嘴巴上，两手不由自主地在围裙上擦着，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嘴里呐呐地反复讲：“哦，这些碗我去掼脱！以后不用这碗了！我去掼脱！我去掼脱！”

可是，我痛醒了！我的内心感到十分愧疚。1957年，父亲因莫须有的罪名劳改去了，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而这些年，我对母亲关心得太少了！这天，我到店里后，挑了全套的瓷器，把厨房里碗盘全部换了，而碗，我有意选的是蓝花碗，我知道，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

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四年了。在被封控在家两个月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起母亲，想起她那勤俭节约、勤俭持家的美德。每当这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摸一下曾经被划破过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