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慧敏
给友人闪送去辣椒枝还没几天,他就从微信里发来了照片:原来枝繁叶茂的枝条蔫了,叶子掉得不剩几片,空留下几粒小尖椒孤零零地挂着。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是选了最精神的几株送给他的啊。难不成从花盆里拔出辣椒枝条时伤到了根?
送辣椒苗的事,我和友人说了好几个月了,这是位爱绿植的人,每年的春季都要上网买各种植物。用他的话来说:绿,是生命之色,每天看到绿色不仅养眼且安心。可是,上海人错过了这个春天,网购也“短路”了,我于是承诺一旦清明时节种下的辣椒籽出苗,便分给他一些。好在辣椒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它们渐渐成长……
友人在微信中说,他一剪刀一剪刀地剪去那些枝叶时好心痛!我赶紧安慰他辣椒很容易成活,不用担心它会死去,你浇点水吧。友人回复我白天不能浇水,晚上再浇吧。我又说盆里的土太少,营养不够,你加点土吧。友人又回复我加土容易生虫……我问他,你哪里来的这些条条框框?他说,每次上网买绿植时都会请教客服种植的学问,客服会一二三不厌其烦地教授给他,不过他也困惑,客服每次都留下个“但是”的尾巴,这个“但是”似是而非,令他找不准方向。
我暗笑,一个能把文章解析得头头是道的专家竟然唯客服“砖家”是从,难怪他那么精心呵护的宝贝每年的成活率只有30%不到,教条主义有时也误人啊。我赶紧补了一句:只要有阳光沐浴,任其成长,千万别宠着。
说别人容易,我自己不也宠死过小生命?
前几年,小舅把一对黄蛉连同它俩住的“房子”送给了我。小房子隔成黑与白两个空间,有网状镂空的活动门,小舅戏称它是立体声音响。果真,黄蛉振翅时发出的鸣声从这里传出,听起来悦耳极了。
一双黄蛉安详地分居两室,两根长长的触须上下左右不停地摆摆摇摇,听两个小家伙争相齐鸣,爱怜之情油然而起。都说黄蛉只要吃浸了水的米粒就行了,可我想米粒的营养哪够得上黄蛉振翅鸣叫的运动量?我是今天苹果,明天猕猴桃,唯一给它们吃的米粒还是在又浓又稠的白木耳羹里浸过的,我希望黄蛉也能滋补养身。
天气转凉,我想方设法不让它们受冻。夜里睡觉,黄蛉跟我一块儿钻被窝,第二天早晨被窝里发出一阵“铃声”,这闹铃好不舒心;我在电脑前打字,它们的小房子就便安置在调光灯上。灯光柔柔的,不一会儿便照暖了它们,那铃声此起彼伏,和唱、重唱、独唱、连唱,真不知它们豆大的躯体里怎蕴含着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寒潮突降,我禁不住捂紧藏在衣袋里的黄蛉。衣袋的热量已经抵御不住外来的寒气,我只想让小东西们感受到我手的暖意、心的温存。晚上,我凝视着变得安宁的黄蛉,真心实意地想帮助它们度过寒关。我插上电热水袋,把它们的小房子放在上面,期待它们暖和后又能发出振翅的铃声。只几分钟的工夫,当我再看它们时,两只黄蛉都翻转了身子,任凭我怎么晃动小房子也摇不醒它们了。
我和友人都是热爱小生命的人,可我们是以想当然的爱在“宠爱”,尽管有良好的愿望却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如今,每当我看到那些过度担心孩子冷了、饿了、磕了、碰了的家长,我会想起友人的辣椒和那对黄蛉,担心家长把握不住宠爱的尺度。只不过孩子不愿意或不舒服了会哭闹、会抵抗,而黄蛉不会。我深深地自责,因为我知道两只黄蛉在临死前一定很悲哀,为自己,也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