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8日 星期一
甘南扎尕那(中国画) 诗四首 愿你被温暖照拂 又见火烧云 赶网 冰山下的一角
第11版:夜光杯 2022-08-15

赶网

汤炳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之前,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赶网,不用时就挂在墙上或屋檐下。有闲时了拿起赶网在就近的小河里随便这么逐几下,下饭菜就有了。赶网在日用品商店有售,它大小不一。记得绷好了的大号赶网两块八角一只,拿回去就好用。如果买了网回家自己绷,起码好省三分之一的钱。城里那些喜欢捉鱼摸蟹的,或说家境窘迫的人,也会买了赶网改善伙食。不过,赶网都在河边上,赶来的鱼都不大,也杂,都是那些小鳑鲏、小鲫鱼、小昂刺鱼、小螃蟹,偶尔也会有黄鳝泥鳅,最多的则是大大小小的虾们,赶网基本上赶不到大鱼。

赶网的形状就像现在公园里常见的、上为半圆形,坐地为长方形的篷帐。它用两根比拇指略粗的竹竿对角十字交叉地把网左右及后面绷起来,留下正面敞开。在十字交叉的捏手处竖一根竹竿,让一个绳扣宽松地扣着它,使它能上下活动,另一头将竹竿扎在网底的居中边沿,下网后用竹竿使网底紧贴河底,防止鱼儿漏网。起网时竹竿把住网门保持平衡,就怕网内的水一时来不及从网眼漏出而向网门外倾泻,致使到手的渔获脱逃。赶网另一半的工具就是将鱼赶进网内的三角形的网趟头。这东西用自然长成的“人”字形的树杈最好,“人”的脚上装一根甘蔗般粗细、超出“人”脚大约15厘米的木棍。再加上一个鱼篓,赶网的配备就算完整了。

我赶网是眼红邻居家赶网的那份收获和乐趣。刚开始父亲怎么也不同意,因为我不会游泳,他怕我出意外。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是:买个赶网连带鱼篓要三块多钱。后来父亲见我在家门口的河里能游好几个来回了,他才咬了咬牙陪我去买了赶网和鱼篓。他说这是用开伙仓的钱买的。其实事后也证明,我每次出去赶网也从没空手回来。这也给了父亲些许宽慰。一次我见他在烧好了的小鱼小虾中挑大的带到他上班的菜场里去,在办公室也是他的值班室里喝酒时,他指着碗里的鱼,对同事们炫耀:这是我儿子赶网赶的!

那年秋收在即,我去火车站南面的池塘里赶网。那季节塘里的水不太大,塘面上稀稀拉拉的野菱叶随风飘动。我走下池塘,面对塘岸,站在不到齐腰深的水里,左手放下网,右手张开后将网放下水,向着网内一顿急促地赶逐,等惊慌的水族们进网后起网,把收获一一装进鱼篓……当我正在享受这网起网落的快乐时,突然网里一阵火爆般的腾跃,掀起的水花直打到我的脸上。我一阵激动,庆幸撞上了大货!我急急起网,一条黑鱼险乎蹿出网外。我赶紧将网一拎,把黑鱼甩到了岸上,可它挣扎蹦达着又滚下塘来。我一急,丢了手中的渔具,双膝跪挡黑鱼落入池塘,两手死死地将它抓住,走上岸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鱼篓。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右膝盖被碗爿划破正在渗血。我顾不得这些,拿起赶网一路飞奔着回家。父亲见状让我快去包扎伤口,他自己拿起秤棒称了称黑鱼后,满脸喜悦地说:炳,有三斤一两!当时黑鱼在议价市场上卖二块六到二块八一斤。我正想说花钱买我们吃不起,自己捉的吃了吧。父亲却指着黑鱼头让我仔细看看,说看到七颗星了吗?你祖父曾对我说过,姓汤的人家不能吃七星鱼。我没见过祖父,也无法证实这话的真假,但我知道这鱼是我父亲足足半个月的工资,我也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鱼了。

赶网,赶的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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