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鸳鸯湖 秋醉(摄影) 早春二月 私人博物馆 那个中秋,大厦将倾
第12版:夜光杯 2022-10-31

私人博物馆

钱佳楠

趁着学校的秋假,探访了洛城最神秘的博物馆:侏罗纪科技博物馆。

几乎所有网站都建议去之前不要过多搜索,我听取建议,于是乎,刚走进这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时,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乍看起来,除了不许拍照之外,该博物馆和其他博物馆差别不大,正儿八经地陈列着展品,每个分馆都围绕着不同历史时期的“科学家”或“艺术家”,你拿起老式的听筒,听取他们的生平,而后坐在沙发椅上费心理解他们剖析世界的理论。

这些才华横溢的历史人物有时候会转型,比如在一位俄国小提琴家的展厅里,我们看到的却是他亲手打造的精致微雕,绣花针上的拿破仑,栩栩如生,令人叹服。

慢慢的,你开始起疑,倘若这些人这么了不起,为何你从没听过任何人的名字或理论?为何这些人大多是移民(来自阿根廷,希腊或俄国)?到了展馆的尽头,你还会目睹历史上的“迷信”,好比婚礼当天新郎的一只鞋子必须松散着鞋带,不然婚姻就不会稳固。这些“迷信”都引自古老的“科学文献”,然而多数文献你都闻所未闻。

是离开博物馆以后,我才开始在网上探寻我的核心疑问:这些“科学家/艺术家”乃至“理论/展品”,究竟是不是杜撰出来的?

这个无解的质询就是侏罗纪科技博物馆的魅力所在。

当一位作家朋友首次为我描述该博物馆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朱岳、博尔赫斯以及卡尔维诺的小说。在朱岳的短篇《关于费耐生平的摘录》里,这位热衷于无用发明的“科学家”费耐给了我无穷的快乐,好比他发明的正向时间机,该机器到达未来所需的时间恰好等于未来本身到来所需的时间。在侏罗纪科技博物馆里,我仿佛看到了费耐先生的无用发明被展示出来的可能,也遥想着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乃至卡尔维诺整个“宇宙奇趣系列”。

这样的博物馆带有私人性质,不同于大都会、卢浮宫那些陈列人类文明结晶的大型宫殿,它们展览的是个体的“癖好”。圣路易斯有座著名的城市博物馆:创始人鲍勃·卡西利最初买下这座倒闭鞋厂是为了展示自己古怪的爬行或水生动物雕塑。而后,他把怪癖和孩子们的探险精神联系起来。在这座迷宫般的博物馆里,不同的楼层之间由洞穴、扶梯、滑滑梯、渔网等连接起来,孩子们戴上有夜灯的头盔、护膝、护肘,纷纷消失在这些密道里,迎接他们的是隐藏着的海龟或章鱼的雕塑。我虽然没有去过位于伊斯坦布尔的纯真博物馆,但想象那些展品是对帕慕克同题小说中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惦念,一如这对恋人的对话:

“爱情就是,芙颂在公路、人行道、家里、花园和房间里转悠时,在茶馆、饭店和家里的餐桌上坐着时,看着她的凯末尔所感到的一种依赖的情感。”

芙颂会说:“嗯……回答得很好。那么看不到我时,你就不爱了吗?”“那时就会变成一种糟糕的痴迷,一种病态。”(帕慕克《纯真博物馆》)

不是所有人都欣赏这种“痴迷”和“病态”,就好比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天津瓷房子的美学,都能欣赏洛城“华兹塔”对西班牙雕塑大师安东尼·高迪的看似拙劣的模仿。我常把造访私人博物馆想象成去陌生人家里做客。上学期,我们在一位教授的家里开派对,意外发现他把牛津大学的博士学位证书挂在厕所里!这种发现似乎让我们窥见了那位教授不为人知的一面。

很可惜,在现实生活中,不是每次做客都有这般有趣的发现,这也是为何私人博物馆如此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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