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糊涂

桑胜月

难得糊涂，是郑板桥，经常糊涂，是吾辈老者。难得糊涂，属人生愿景，经常糊涂是无奈的现实。

不知从啥时起，健忘就紧随着那苍苍白发及沟壑般的皱纹无情袭来，它们联手老我容颜、毁我记忆，让我等变成了一个个老糊涂。

不信？请听老友的诉苦：去看菊展出园门已过正午，等车时坐银行台阶上吃了个苹果垫饥。上车后掏墨镜，翻遍所有的包袋，不见踪影。自忖，莫不是在扔苹果核时连同墨镜随手扔进垃圾箱了？好像还听到“咚”的一声。于是下车，往回走两站去寻那价钱不菲的墨镜。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在路人不屑的目光里，第一次在垃圾箱掏了半天，这才发现，不是自己扔苹果核的那个垃圾箱：附近没有银行，也没车站。罢罢罢，再退回去半站，终于在准确的位置上见到了目标垃圾箱。沮丧的是，箱内除了自己才扔不久的装果核的塑料袋外，再无一物。墨镜哪里去了？她立定在垃圾箱旁，脱掉手套，又一次将包袋翻了个底朝天，天呢，那墨镜兀自静静地躺在放手机包包的夹层里！这一幕令她悲伤，曾几何时，绘图纸不差分毫的工程师，怎么就成了一个老糊涂？

这事糊涂得像个笑话。但有的，就差点糊涂成了灾难：一位老奶奶从边陲小镇来到儿子的家，她重任在肩：烧饭顺带接孙子放学回家。儿子家因她的到来，过得滋润快活。孙子是无肉不欢的主，老奶奶恰擅长烧制家乡味的红烧肉。一天下午，老奶奶在煤气灶上烧上了红烧肉，在红烧肉飘香的那一刻，她想起了该去幼儿园接孙子。于是兴冲冲拿钥匙锁门下电梯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道，那是她永远看不够的热闹。

走笔至此，且按下不表。话说，这楼里先是有人说好香啊，谁家烧肉？继而，香味渐变成焦糊，焦糊又变成了焦臭，不好，不好，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人都涌向楼道，询问声声，脚步杂沓，物业与邻居们逐层查看，闻着嗅着，终于找到了源头——老奶奶的屋，但见黑烟已自门缝里飘出！

沸反盈天的那刻，老奶奶牵着孙子悠悠地走来，拨开人群，看着洞开的门，黑焦的灶头，与锅里的“黑炭”，她才如梦初醒：哎呀呀，我怎么，怎么忘了这档子事？忘了这档子事的老奶奶，越想越怕，孙子吃不吃红烧肉事小，儿子的家、整栋楼的几十家，可不能因老糊涂而毁了，她决计回老家，儿子媳妇谁也没留住她……

上述之例绝对是少数。然而检视我们的日常，类似的糊涂事，你我他，可没少犯。喏，戴着眼镜找眼镜，临出门总不见钥匙；开冰箱的刹那会愣住，我来拿什么呢？买菜后，忘了付钱拎起就走，待身后传来“阿姨，阿拉不免费的哦”，弄得窘透窘透。临赴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串珍珠项链，翻得屋里像摆地摊……够了，无须再罗列喽。那，能不能延缓，并想办法阻遏健忘向糊涂迅速发展呢？

办法总是有的。最简单的一个是让任何小物件都“居”有定所：强制眼镜永远居住在眼镜盒里，不许搬迁；钥匙也固定一处，不能流浪。别慨叹老了，别原谅自己，习惯是可以重建的。你看，那位阿姨，因多次吃过忘带钥匙的苦，痛定思痛，居然在每条裤或裙的腰带上缝上襻襻、系上钥匙，哈哈，每逢开门她都专享着“芝麻开门”的乐趣！

还有就是那句前人的谆谆教导：好记性不如一支烂笔头。何况我们的记性已大不如前了呢，那就把要做的事，会忘的事，一一记录在案（本子）。本尊就是个马大哈，我就出过许多洋相。我现在的办法很笨，但行之有效：把每天要做的大事，特别是要钟点工做的，都逐件写在“记事本”上。在它的提醒下，我记性见长。

我正向摘掉糊涂帽子的方向努力，你呢，老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