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17日 星期五
馨香百花 人生海海 鹦哥厌舞 有爱无碍 情愿生涯一蠹鱼 红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13版:夜光杯 2022-11-21

鹦哥厌舞

徐芊芊

我有两只鸟,是鹦鹉。通常人们对于“鹦鹉”这个物种的刻板印象是——学舌。

“会讲话吗?”人们饶有兴趣地问。随即,自顾转向鸟儿,略带逗趣地仰起头,像是逗弄不会讲话的婴儿,“你好,你好”,它们的下巴随着话语的呈现和头部角度变化小幅度地摆动着。

“不会讲话的。”我说。于是,人们不再问什么,略显失望。

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不想告诉他们,我的小鸟会唱歌哟!

假如说了这句话,人们可能会抱着更大的兴趣与期望让小鸟唱歌。鸟儿因为兴致来了,哼唧几句而被大加夸赞;或是持续沉默,令观众们再一次败兴而归。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没有必要让小鸟沦落为在大人的集会上被要求表演节目给父母长脸的可怜小孩。他们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要求做什么。况且,示弱是一种毫不费力的结束对话的方式,人们很大程度上不会责怪主动承认失败和低姿态,有时候他们反而乐于见到这种结果,甚至因为涉及你的“伤心事”,而略带抱歉。

有时候,也会遇见坚持寻找夸赞点的人,比如,鸟儿们乖乖蹲在我肩头,像是大型装饰品。

鸟是手养鸟,也就是说,在它们还是雏鸟的时候,便被带离妈妈的身边,是人类用勺子喂大的,因而产生了与人类非比寻常的亲近。它们把人类当成伙伴,玩具(在人类身上攀爬),或是交通工具(站在人类头上或者肩膀上移动)。我努力地扮演这些角色,希望让鸟儿们感到开心,给它们自以为的体贴,却不知道这种“体贴”是否是它们需要的。我只是希望小鸟们唱歌,因为小鸟唱歌代表快乐。我希望它们因为内心的愉悦而唱,因为晴朗的天空、盛开的花朵或是温柔的阳光而唱,我希望它们能够自由地唱。

可是,就在我企图捕捉它们唱歌的精彩瞬间,或是打架的好戏,怀着戏谑的心情安装了监控之后,却惊讶地发现,平常活泼神气的鸟儿们在离开了我之后,仿佛失去了灵魂。它们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不吃不喝,原本灵动的小眼睛此时长时间地聚焦于一个地方。我难过极了。

我,人类,作为一种自我定义的“高级”动物,或者说,另一种与小鸟不同的动物,究竟在鸟儿心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以“监护者”或是“主人”自居,把它们禁锢在家中,即便给予最大程度的活动空间,它们能感受到自由和快乐吗?

当人类脱离于自然,开始构建专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在渐渐地失去与大自然和动物的联结,讽刺的是,与此同时,人类与宠物的关系却日益紧密。人类圈养宠物,企图把动物从“他者”转化为“我们”的道德成本。然而,这种将自己的情感与欲望投射到其他生物身上,野蛮地将其从自然分割出来,譬如,把鸟儿带离妈妈身边,再强暴地限制于人类构造的非自然的环境中,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并期待从动物身上获得感情上的回应与爱,真的是一种更为道德的赎罪行为吗?

在一番情感与理智之间激烈冲撞之后,我无法否认,情感总是最终获胜者,而理智被遗弃在角落,我还是无法投身于“道德”而选择舍弃我的小鸟。大概人类与动物终究是无解的命题,两者之间唯一不变的,就是永恒变换的道德观与价值观了。

你的被需要,你的被信任,以及它们那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始终都会温暖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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