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更新 日日如春

张大文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

这首南宋朱熹的七绝《春日》，为什么要写自己已在江南生活、却要在春天晴日专心致志地到齐鲁大地的泗水之滨去寻芳呢？显然，这首先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随心所欲便有芳可寻、有春可写的实践问题，而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要写出一个什么样的春天来寄托自己心意的理论问题。

因而，我们先要把“泗水滨”的地理位置认识清楚。泗水上游水域，四源汇合，春秋属鲁，流经曲阜、邹县、徐州、宿迁入淮，其间在曲阜地界有沂水注入。

不由得让人想到孔子弟子子路、冉有、公西华、曾皙在陪侍孔子座谈理想时，孔子所特别赏识的曾皙的一段话：“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我一时兴起，想象中改写而为这样一幅画面：

暮春时节，新翻的泥土气息飘然而至，沂水河畔油菜花闹得格外灿烂。我们五六位成年人走在后面，六七个青少年已经冲到河边。脱下新缝的单夹衣，也放下了世俗的顾忌。让甘甜的春水洗去身上的尘埃，让青春的年华接受自然的抚爱。啊，舞雩台上的春风哟，我们迎着你蹦跳上来；啊，回家路上的歌声哟，我们带着你相伴到明天。

——具体地说，这就是朱熹所要寻求的芳华的最好注解。虽然宋室南渡，泗水已在金人掌握之中，但朱熹面临于此，却置身于彼，而且扩而大之，心向往之，凡孔门的圣人之道，仁爱之情，统统看作泗水之滨的景色，如坐春风，如沐沂水，不但一时之新，而且时时更新，不但一日之春，而且日日如春！

这就是全诗由寻芳悟得一时新、直到识得东风总是春的，由表及里、合而为一的全过程，固不必以游春诗与说理诗划然两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