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8日 星期三
甜蜜蜜(插画) 孵太阳 大地鲜美,万象如新 乡味 诗人与作曲家的缘分 老茶农私房菜
第15版:夜光杯 2023-02-14

乡味

王瑢

每趟回太原,得空便想去钟楼街。且行且看,溜达至柳巷老鼠街,远远望见店门上高悬着一块大匾,墨底金字写着“老鼠窟元宵”。进去点上一碗(八只),找个靠窗的位子坐定,观街景,吃元宵,惬意悠然。

盛元宵的粗瓷笨碗,平底、阔沿,有的还豁个口。谁会在意这些?莹白的元宵小小的,软滑挤聚,幸福感莫名升起来。呵,是久违的感觉。

元宵并非只是一味甜,但若要问究竟怎么个好吃?还真不好形容。南汤圆,北元宵,虽说都是用糯米粉制成,味道截然迥异。

小时候想吃元宵,似乎非得等到元宵节。然而在太原,“老鼠窟元宵”一年四季都在卖。店门前永远大排长龙。不禁想起有次去成都,恰逢中秋,特意去吃赖汤圆。个儿真大,居然要比“老鼠窟元宵”大出好几圈,皮薄馅大,且一味肥软,筷子稍用力,馅料顷刻流溢。顿觉人生丰腴。似乎元宵更弹牙,是因为皮厚且馅少的缘故?

只要吃元宵,总会想奶奶,想起她有一回用吃过的罐头瓶给我做了一个“走马灯”,可以一直转一直转。怎么做的?奶奶手把手教我再做一个。竹篾、红纸,麻纸、麻绳,等到灯做好,桌下案上,糨糊比比皆是。那种红颜色浸入桌面,很多天都擦不干净。毕竟是自己做的灯,顽童毫不珍惜,哪知个中艰辛?疯玩一阵,转眼便弃之不理。奶奶是智多星,又找来个废鞋盒。剪刀在四周随意戳弄,未及看清,已然出现几个镂空花朵图案。以纸壳做灯罩,中间置小小烛头,再用细铁丝固定。点着后,光亮忽隐忽现,闪闪的烛火将灯罩上的镂空花倒映在院墙上,一时间烟火斑斓,明暗跳跃,盯看久了那些小花仿佛即将要绽开。这一幕深深刻入脑海,及至多年后网上搜看敕使河原宏执导的电影《利休》,主人公也做了一个雷同的灯罩,只是将镂空花变做小鸟。看那灯光照射下的鸟儿在墙上腾起落下,翩然振翅,我的眼前奶奶闪出来……

月朦胧,灯光幽暗之下的美人,愈显令人心动。即使并没那么俊美,亦自平添几丝风韵。灯光微茫、闪烁,心情莫名跟着神思恍惚起来,明暗跃动的一刹那,整座城市里的风物与过往,人与事,仿佛顷刻间比平日里妩媚鲜妍许多。

古人看灯并不说“看”,说“闹”。看也好,闹也罢,不过照例都是人挤人。过节赏灯究其根本,无论旧时当下,看与被看者的心思,从来就不在灯上。

晋北乡下有一出民间小戏《闹花灯》,青年男女一对对立于台上唱。这灯那灯,一气数了几十种。然而美妙的夜晚天色晴霁,星月交辉,有情人蜜意柔情,恨不得哪里昏暗往哪里去,还顾得上数灯?

旧时官府里有专门的灯官,年年只在元宵节这几日方才得以出来风光。但见那戏台之上扮演者,男女无分,一律穿件硕大红袍,黑帽黑靴,只是仰面欢蹦乱跳。自始至终并没一句台词,蹦跶一番径自扬长而去。台下看官如同雾里看花。我有时在想,人们之所以迷恋沉醉于云雾迷蒙之感,实则是喜欢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今年元夜日,月与灯依然。韶华流逝不复返,唯有清风明月,是上苍赋予人间永恒的温柔与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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