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艺菲
三年来,我一刻也没忘记那个尘埃中的小院。
这片荒原被开辟时,并没被看好,祖母固执地撒下种子,她不在意周遭的一切。每当我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吸引,她总让我把目光放回脚下方寸土地。祖母买来绣球花、玫瑰花、紫罗兰,买来春天花园所能拥有的一切颜色。杏黄、玫红、黛青都是上选。太阳把院子拧得干干的,青苔还是从石缝中往外冒。台阶要时时拂拭,尘埃才不会每天生出新面孔。小小的我跟在祖母身后,挥举着扫帚。“荒地会变成花园的,只要劳作。”祖母说。
我持帚扫径,修除蔓草,辛勤中一片茹素心情。突然有一天抬了头,便看见满地荒芜变成了姹紫嫣红;板石上的红玫瑰都是曲折心肠,每片叶都是双手捻出的美丽;倚着树干小憩,突然被雏鸟乞食的啁啾声吵醒,恍然惊觉,这里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乐园了。当我坐在干净台阶时,才知这段劳作是多么宝贵地散发着生活纯粹的光芒,“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养在浅盘里的榆钱树披着粗绿布衣,凌霄默默旋木而上,文竹牵着棣棠花的手。刮几朵苔,捡几粒形貌俊俏的小白石,便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花园。对人生的意义渐渐疲惫后,抹布上踏实的灰尘反而可以安定骚动的灵魂。擦拭它们吧,才好与它同享清新的空气和屋内的安静。风四面来,尘埃散去,八方苦海正好煮了,和坠落劳动长河的自己干杯。
荒地里的玫瑰花,是花锄为它铲除的风沙。陶潜带月荷锄归之乐,今吾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