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老人们身上

詹超音

春后，太阳变得勤快起来，一天比一天起得早。之前都是我候太阳，现在太阳天天候我。

窗帘很厚，太阳的光便从缝隙钻入我的房间，它是替我母亲来唤我。母亲老早就坐在轮椅上，手脚并用地绕着圈儿。我听到轮椅在客厅里来回转动的声响，知道母亲在候我。我在被窝里不时观察光的亮度，以此判断大概几点。我在静候晨露散尽，等空气足够清新。

我缓缓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揉腰、搓脸，再捶几下后颈。没人教，我自创，退休之后养成的习惯。母亲听到了动静，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看电视，不急的样子，等我请她。

明媚阳光下，小区已完全苏醒。出小区的车辆排成了长队，年轻人赶着去上班。老人们开始往小广场聚集，那里充满阳光，多的是老年人的欢笑。

母亲一出门，总会说一声：外面的空气真好！她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熟悉这里所有的老年朋友。轮椅上检阅这熟悉的一切，心情大好。

太阳高高在上，发出的光直抵广场。

人类对阳光的运用，最简单的是晒。最喜欢晒的是老人，活了那么久，阳光最亲。晒腹补阴，晒背补阳。老人什么都缺失，于是全身晒。阳光中的红外线透过表皮达到深部组织，让血管扩张，血流加快，情绪因此振奋，心情因而舒畅。阳光中的紫外线可补钙能消毒，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宁可信其有。

母亲不喜欢戴口罩，说影响她呼吸。但人家大多还戴着，到跟前了拉下一截让母亲辨认……开心时刻就这么开始。

母亲喜欢舞剑、舞扇、打太极，以前最活跃，跌断腿后就此退场。所幸尚能站立几分钟，可以原地舞几下剑。老友们依然竖拇指送掌声，母亲受到莫大鼓舞。

阳光把老人们拢在一起，对他们来说，这是内容最丰富的一两个小时。采到阳，取到乐，母亲能开心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