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酱油

□任炽越

当打酱油一词成为网络热词后，我们老弄堂里的一群“赤屁股”兄弟，又为此聚了好几次，说着当年打酱油的趣事，好不热闹。

我们老宅的弄堂，地处十六铺小东门商圈边上，在步行五六分钟的圈子里，就有“打酱油”的商店五六家。

坐落在东门路上的冯万通酱园规模最大，石头的门面，高高长长的柜台，所售商品繁多，从一分钱一块的臭腐乳到几毛钱一斤的菜油、豆油，应有尽有。

离冯万通不远处，开在小菜场布店旁，还有一家酱油店，虽比冯万通店面小，但高高的柜台后面，各式罐桶里也都装着家庭主妇需要的油盐酱醋，因开在菜场里，上午买菜时生意特别好。

弄堂出来，沿着人民路向北走。在沪南电影院斜对面，毗邻一家粮店，也有一家三四开间门面的酱油店。我们有时去买米，会把家里一个月的计划油顺便一起买回来。

平时日常生活中，买得较频繁的是，半斤红酱油，一角鲜酱油，三分钱料酒，二分洋钿米醋等。有些都是烧菜前，母亲突然发现作料瓶里空了，让我们临时急购的。有时找不到作料瓶，就塞只碗盏给我们。

有一次，母亲让我去买二两麻油，我捏着油票，提着麻油瓶，兴冲冲地向酱油店走去。走到阳朔路拐弯处时，见小书摊前围了许多人，原来来了新出的小人书。我挤进人堆里，瞄了几眼新出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猛想起还有买麻油的任务，又冲出人群走向酱油店。

谁知当我把麻油瓶放在柜台上，还未开口，发现捏在手里的麻油票没了。我赶忙冲到小人书摊去寻找，哪里还找得到。回到家里后，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是告诫我，以后做事千万不能一心二用。

那天阿三外婆糖醋鱼烧到一半，发现米醋瓶空了，站在门口大声叫阿三救急。正在下棋的阿三应声而去，走在路上脑子里还在想下一步棋怎么走。拎着醋瓶回来，刚走到弄堂口，迎面一辆自行车直冲而来。阿三来不及避让，被撞在手上，那只米醋瓶飞了出去，米醋洒了一地，弄堂口飘散着一股酸味。还好阿三只擦去点油皮，骑车人虽赔了米醋钱，但阿三外婆的糖醋鱼，只能烧成红烧鱼了。

那天晩上，过街楼上突然传来小黑皮爷严厉的询问声，说！这五分钱到哪去了，是买零食吃了？下午小黑皮娘给小黑皮一角洋钿，让他去拷一角钱鲜酱油，结果买回来后，小黑皮娘发现瓶子里的鲜酱油明显比平时少，就问小黑皮今天酱油怎么这么少，小黑皮笑笑也不回答。

第二天，结果在弄堂里传开了。原来小黑皮去买酱油，碰到也在买酱油的一位女同学丢了钱，正在店堂掉眼泪，小黑皮当即对营业员说，一毛钱酱油，两个瓶子各拷一半。女同学见了，方才破涕为笑，对小黑皮说，这五分钱我会一分一分还你。小黑皮大方地说谁要你还了？据说，黑皮爷还说，小子是“英雄救美”！黑皮娘当即给怼了回去，救什么美？这五分钱能买二三斤鸡毛菜呢！

小黑皮“英雄救美”的故事，虽然没了后续，但“打酱油”中的一些趣闻，却丰富了我们的儿童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