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和钢笔

金敏

小时候很羡慕爸爸的钥匙和钢笔。

大大小小的钥匙形状各异，围着钥匙圈排列得整整齐齐。那把漂亮的水果刀，就像钥匙们的指挥官，排在队伍的最前列。殿后的是指甲钳，它咧着一副钢牙，注视着所有列队的士兵。爸爸平时总把钥匙挂在皮带扣上。爸爸还有一支别在左胸表袋里的大肚子钢笔。样子非常气派。我常常想，如果啥时候能拥有这么一支笔，我就可以每天在手腕上画一只手表，而不用再瞧他的眼色了。

好不容易盼到读一年级，我终于有了一把家里的大门钥匙。钥匙用绳穿着，那是妈妈纳鞋底的棉纱线，长长的，可以一直挂到我肚脐眼。我又从家中找出几把没用的钥匙，学着爸爸的样，把铅笔刀和它们穿在一起。有一次，我用铅笔刀在课桌上刻名字时被老师发现，她割断绳子解下铅笔刀，将它没收，顺手把钥匙和绳子扔给我。

四年级一开学，妈妈给我买了一支学生钢笔。当我把钢笔插在表袋里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下长高了许多。我让妈妈买了纯蓝墨水。这种颜色的墨水写在白纸上，很像把蓝天写在白云上。

常听大人说：有学问的人喝的墨水多。为此，我尝过各种颜色的墨水，也包括写毛笔字的墨汁；除了墨汁还有点墨香，墨水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如今才知道，我在这里写的文字，原来和小时候喝的墨水有关。

转眼到了中学，我有了两支钢笔。当初都说钢笔插得多少跟学问搭界。经常看到班主任老师的表袋里插了三支钢笔，其中一支是批改考卷和作业的红笔。后来又听说插钢笔以三支为限，三支以上一般认为是修钢笔的。

直到现在，我还是保留着身边放两支笔的习惯。钥匙么，能少则少，又不是仓库保管员，要那么多劳什子干吗？

那天，我去看望83岁的老父亲，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两把穿在棉纱线上的钥匙。想起儿时情景，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人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轮回。

问起钢笔，父亲嘿嘿一笑：“现在工资都打在卡上，银行存储业务都有现成的笔，钢笔么，早已用不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