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毓敏赠我墨宝

焦金木

孙毓敏老师今年3月因为家中一次意外失火去世，令人悲痛不已。

一次刘心武老师带我去长安大戏院看戏，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剧院的二层连廊，边散步边欣赏廊墙的图片，不知不觉走到了贵宾室附近，只见一个轻盈的身影进了贵宾室，刘老师脱口而出：“孙毓敏！”我陪在刘老师身边，仅仅看到的是一个背影，我还担心刘老师认错人，刘老师说：“走，咱们去贵宾室跟她见个面。”那晚是“荀风毓骨”专场演出《哑女告状》，主演是许翠。孙毓敏的名字于我如雷贯耳，早就听刘老师给我说过，她是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先生的亲传弟子，荀派艺术的优秀传承人，她不仅塑造了无数的经典艺术形象，还在京剧教育培养后人方面取得了非凡成绩，入室弟子就有一百多人。

走进贵宾室，刘老师没有看错，刚进去的就是孙毓敏，她坐在面对门口的沙发上，见有人进来，忽然惊呼起来，嗓门很大：“呦，刘心武啊！”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迎上，握手后一通热烈交谈。原来刘老师和孙毓敏很早就认识，是以前的邻居，也是很好的朋友。

在他们的交谈当中，我得知他们已有二十年没见了，老朋友相见互留了新的地址和电话，刘老把我介绍给她：“这是我的助理焦金木。”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孙毓敏，但刘老师给我讲过她的很多故事，也在电视上领略过她的风采。那天终于见到真人，很高兴，很激动，忙道：“孙老师好！”孙毓敏望着我对刘老师说：“这您的新助理呀，很好，一看就很干练。”当时他们有很多话要聊，因演出在即，我们便匆匆告别离开了贵宾室。孙毓敏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说话声音洪亮，热情，率直。

一周后孙毓敏来电话说来看望刘老师，约好时间，第二天的下午来到刘老师家，我接待沏茶倒水……她给刘老师带来了几本她自己写的书，还特意送我了一本，那天下午聊了很久，我在旁听中学到很多知识，如荀派的手势（不多用兰花指而巧用食指）、荀派的唱腔（下滑上挑都讲究甜润）、荀派的身段（转身回眸俏丽妩媚）……虽然荀派的传统剧目已经很丰富，但孙毓敏还积极从别的剧种移植可发扬荀派特色的剧目，刘老师盛赞她移植过来的《痴梦》，她说其实《一代贤后》自己也比较满意，刘老师说再开锣一定带我去观看。

孙毓敏在《霍小玉》等剧目中，台上挥毫，绘画、书法，丰富了刻画角色的手段，增添了观赏趣味。我好奇她这样一位表演艺术家怎么能写书能画画还练出一手好字，以前都是听刘老师给我讲她的故事，那天是她亲自给我讲：“我写书，还有画画和书法，都是出于真心爱好，我出书都是自费，印出来送给一些感兴趣的朋友。”翻看孙毓敏随笔集锦中印出的一幅幅书法，毫不阴柔做作，刚劲有力龙飞凤舞，我知道早年孙毓敏就赠给过刘老师以及师母墨宝，不禁自言自语：“真棒，我能不能求一幅字呀……”没想到坐在一旁和刘老师聊天的她听到了这句话，爽快地跟我说：“好啊，你想写什么内容，我给你写！”我哪敢有那奢求啊，笑着说：“您随意，能给我写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两周后，孙毓敏老师打电话来说给刘老师送戏票，我迫不及待，又有机会见到孙老师学更多的知识了。还是约在了下午，这次孙大师不仅仅是送票，而且带了她给我题写的墨宝，并且已经装裱成卷轴。我双手接过，卷轴上题写着丰满润泽的“福寿”，上款“焦金木先生及家人嘱正”，落款“孙毓敏八十一书二零二零年春”。这让我感动万分。我无意的一句话，不敢奢求的事，孙老师竟然这么上心、用心、费心，刘老师说：“孙毓敏老师对你真好，她是真性情，这样的大师名人可不多了。”

本来刘老师还约定要请孙老师和她老伴老洪（也是刘老师老朋友）餐聚，因疫情一再推迟，没想到突然传来噩耗。葬礼上许翠在哭泣中一句“我没有师傅了”，把人们对孙毓敏遽然仙去的惜痛推向至深。在我居所，每当望见挂在墙上的孙毓敏老师墨宝，我就在心里说：愿人间多些这样平易近人、予人温暖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