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晓璐
秋分过后,天渐渐凉了,将马上步入深秋和冬季。松阳12万亩茶园里,人头攒动,茶农正把茶树林里的最后一批杂草拔掉并将其覆盖在茶树根部,以让茶树过一个暖冬。一年四季,茶农也只有在冬季才能歇歇脚。
每天清晨,我都会围绕附近的茶园骑几圈单车,直到身上没了早起的慵懒,再回到家中,泡一杯清茶。松阳小城不同于别地儿,是充满茶味的。
泡茶时,先用少许开水把茶叶发湿,之后滤掉水。顺势把茶杯送到鼻子底下,慢慢地嗅一会儿经开水浸泡之后茶叶发出的清香,然后才续上开水,再细细观看透明茶杯中飘逸舒展的茶叶叶片。如此这般以后才捧起茶杯,轻轻地吹开水面上的茶叶,小口小口地品尝汤色优美的、映照着自己脸庞的茶水,心神也伴着茶上热气飘向了往日时光。
我爷爷辈开始,响应政府政策号召,同时基于松阳的地理环境适合种植茶叶作物,农户纷纷在自留地里开始种茶。水稻解决吃饭,茶叶增添收入。当时的生活水平很低,过年才能吃点肉,但爷爷村子里所有人都很勤劳,家家户户耕作农田、采摘茶叶,带着希望,用自己的勤劳换取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
松阳茶叶从一开始就已经体现了“匠心”。爷爷说:“只有真正爱茶的人,才能制作出一片好茶叶。”在茶树枝头上发芽,朝饮露水,夜宿云雾,一个月或数十天后,一片片鲜嫩的茶叶被采摘进入凡间,开始进入一系列复杂的程序,最终成为一片等待冲泡的干茶叶。怎么样采茶也是很有讲究的事,比如最常讲的两叶一尖,旁边两片嫩芽加上中间一个尖尖,这样采的茶才是最嫩的,做出来的茶也才是最好的。
真正的好茶,不需要包装,不追求产量,无须过分修饰,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天然本色,只需要守好它作为入口之物的“健康本分”足矣。
到了我父亲这一辈,私人农户可以在家自己制茶了。茶季,我母亲负责采茶制茶,父亲负责销售。1986年松阳玉峰、银猴等名茶相继试制成功推广,从此茶在年长一辈的心里又拔高了一节,那一年也是我的出生年。
我家制作春季和秋季两季茶。秋天播种茶苗,春天采摘茶叶。春茶期间,特别辛苦,不管暴雨还是烈日,早上5点左右天蒙蒙亮,就打着电筒全副武装上山辛勤采摘。优等的名茶,一个采茶工一天最多能采摘四斤的茶青,而四斤茶青才能炒制一斤绿茶,甚至更少。白天采摘好后,晚上还得炒制茶青,因此,父母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而我,也只能随着他们在制茶间睡觉,那里的“床”让我至今印象深刻。那是摊晾鲜叶和揉捻茶叶用的竹匾,又圆又大。我莫名地对它特别有好感,可能是它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茶叶清香,特别好闻,躺着躺着便睡着了。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与茶叶结下了缘。
儿时的记忆里,妈妈的手一直都有水泡,没有水泡的地方都是厚厚的茧。手工炒茶叶其实非常累人,需要杀青回锅等种种步骤,可以想象一下,把手放在150℃至170℃的铁锅里拿捏着茶叶压制定型磨光四小时才能完成一斤好茶的炒制,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茶叶,但难免烫伤,满手水泡的痛苦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呢?而母亲为了炒好茶叶,杀青的时候都不戴手套。
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出现了杀青机、烘干机和多功能理条机。最近这20年开始,村民们更是大力种植茶叶,几乎将自家所有的田地改种茶叶,家家户户自己手工炒制茶叶,让妈妈这样的制茶人轻松了不少,也能批量制作了。
茶香在我们家氤氲了七十年,一片小小的茶叶让家乡人增收致富,生活变得越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