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则美矣，美中不足

◆刘春

中国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2015年横空出世，自此“以民族性为中国动画核心竞争力、以覆盖全龄模式为受众对象、以产业化制作为基本流程”的“国漫复兴”，成为当代中国动画崛起之路的重要共识，并先后涌现出《大鱼海棠》《白蛇：缘起》《哪吒之魔童降世》《深海》《长安三万里》等多部优秀动画电影。

在这个谱系中，2017年的《大护法》虽然没有成为票房爆款，但冷峻简洁的画面风格、深刻的人性反思和隐喻均令人瞩目。近日上映的《大雨》，是导演不思凡时隔六年的最新银幕作品，美则美矣，但和其他多部国产动画电影一样，还是出现了故事叙述混乱、观众定位模糊的老问题。

《大雨》讲述官兵黑龙军团与守护夜翎鸟的夜翎人大战之后，大龙湾生态失去平衡，隐蛟附体人类不断生长，将在大雨之夜重获新生。情同父子的逃犯大谷子和小男孩馒头，为寻宝闯入隐蛟老巢戏鼓船，邂逅被邪灵控制又面临觉醒的戏班，以及前来阻止巨变的黑龙军、夜翎人，不幸卷入正邪之战，最终依靠彼此的爱与信任得到救赎。

故事不算有新意，亮点在于对生存困境和命运的理解与反思，且不乏“乱世把人搅成怪物”“害怕的时候，醒了就不怕了”，“生存从来就不容易”等引人深思的道白，但问题是父子情深这条主线的叙述能量，被黑龙军统领仗势作恶、戏班伶人觉醒、老船长用伦理和责任控制儿子、儿子不甘理想破灭、柳监军几次相救、柳大乐忆故人等次要情节冲淡。虽然这些内容都在为终局正邪大战和父子情深作铺垫，但仍显得过于分散，且主线游离。

影片还赞颂了人与人之间即便没有血缘纽带，仍可以产生情感的羁绊，可惜人物行为动机不足、心理描写欠缺，只有结尾分离部分情感饱满，其余力道不够。金句也停留在宣言和口号层面，情节依据和情感渲染都不充分，故而，很难引起普遍共鸣。

由此引发动画观众的定位问题。《大护法》是国内首部自发提醒观众13岁以下不宜观赏的动画电影，到了《大雨》，虽然没有前作动辄血肉横飞的画面，但戏鼓船上阴郁神秘甚至诡异的叙述氛围、对不公命运的控诉，仍然不符合动画片全家观赏的需求。而将邪恶力量仅仅归结为人的贪欲，老船长的觉醒又似乎暧昧不清，到底是低微者对命运的反击，还是被贪欲控制心性？夜翎人呼唤神鸟拯救苍生，是否有必要把人类和邪灵一起毁灭？影片对这些问题都没有展开讨论，自然也无法完全满足思辨性更强的成人观众。

毋庸置疑，《大雨》是部制作精美且用心的诚挚之作，其在美学和动画技术方面亦可圈可点。以中国动画最经典的水墨形式表现江南乡村，赋予江河云雨不同形态的水流韵律，美术设计充满想象力和民族文化特色，色彩绚丽且雅致，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优点。可惜和《大鱼海棠》《深海》一样，想要表达得太多，以至于剧情硬伤明显。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如坚持自我，在极致中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