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
每当别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就会说“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或者“我是一个学者——一个终身学习的人”。的确,作为一个自由撰稿人,我把终身学习视作自己的第一要务。出门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肩膀上的负担越少越好,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有一个习惯,每当出门的时候,就会戴上一副耳机。这样,在走路的时候,我就可以通过听的方式来读书了。举个例子,最近一两年,我通过听的方式“读”完了人类文明史中的一些经典之作,弥补了早年没有机会学习的很多知识和智慧,比如《史记》《资治通鉴》《神曲》《梦的解析》和《人间喜剧》全集;听完了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代表作,葡萄牙作家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以及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的《悠悠岁月》《一个男人的位置》《一个女人的故事》;听完了《王小波全集》;听完了一些自传、传记和回忆录,比如《罗素自传》《在华五十年——司徒雷登回忆录》《费正清中国回忆录》《尼克松回忆录》《王映霞自传》《我的父亲王洛宾》等。我还喜欢在散步的时候听外语,听完了《走遍美国》《英国语文》《加拿大语文》等数不清的语言学习音频和播客。
有赖于越来越成熟的互联网技术,现在绝大多数经典之作都已有了音频,你可以选择通过听的方式来阅读,这样,连在路上的时间都可以不浪费。哪怕是电子书,现在也已经开发出了AI模仿真人阅读的技术,你也可以选择用耳朵听的方式来解放双眼。一个要想随时随地学习的人,活在今天这个时代真是太幸福了。
几个月前,我去了一趟西安。在高铁上,我读着电子书《巴黎评论》——这是《巴黎评论》杂志对作家的采访合集,偶尔抬头欣赏一会儿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黄河。读着读着,眼睛累了,我就切换到听的模式。然后,我就听到了冯内古特评论德累斯顿空袭时说的一段话。他说:“整个星球只有一人从这次空袭中获益,而这必然耗费上千万美元的空袭,却丝毫没有缩短战争半秒钟,没有削弱德军的防御或有效攻击其他任何部分,没有从死亡集中营里解救出一个人。只有一人获益——而不是两个、五个或者十个,只有一人。(采访者: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就是我。我从每个死人身上赚到三美元。”这里要解释一下,冯内古特根据自己的二战经历写成了名著《第五号屠宰场》,所以他说“我从每个死人身上赚到三美元”。
听到这里,我不禁击节暗叹,赶紧按下暂停,把阅读模式从“听”切换到“看”,然后将这一段精彩的话复制保存到手机的备忘录里,作为阅读笔记。
不过,很多新书,或相对更专业的书籍还没有出现音频和电子书。另外一个现实是,当你身处喧嚣的环境中时,你就无法通过“听”的方式来“读”书了。或者,如果网络信号不好,无论是听音频还是在线看电子书都无法实现。这时就痛下决心,下次出门,哪怕负担再沉重,也得在背包里塞一到两本书。现在我的包里就塞着两本书呢,一本是一位中国当代诗人的短篇小说新作,另一本是法语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