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19日 星期一
三言两语记 红梅报春(摄影) 新年之圆 万楼与码头 改稿之得 面压面
第8版:夜光杯 2024-02-16

万楼与码头

赵燕飞

楼有点特别,从外面看是五层,在里面数却是九层,雕梁画栋,有一种说不出的繁复之美。

以为要爬楼梯去顶层,便有几分为难。若是年轻,若是腿脚够好,区区九层楼算不得什么。只因膝盖有点小毛病,医生交代过,少爬楼梯少登山。犹犹豫豫跟随众人往前走,不料到了电梯口,带队的朋友说,因为里面正搞装修,我们只能直接坐电梯去顶楼。

不由得心中窃喜,没料到自己也有这等好运气,竟然能够在一座将近四百岁的古楼里乘电梯登顶。想当初,无论上岳阳楼,还是登滕王阁,我都是一步一步气喘吁吁爬上去的。到了楼阁最高处,扶腰而立,在“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意象里,默默体会“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妙。

古楼属于旧址重建,一切都新崭崭的。楼的名字也好听,“万楼”。一个“万”字,可惊风雨,可容苍生,可层林尽染,可云无留迹……这个“万”字,其实也道尽了一座楼的沧桑。生于明朝万历年间,五毁五建,如今安有电梯的,已是第六次重修之后的新古楼了。既古且新,就像特修斯之船,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其间,无论是腐烂的木板还是坏掉的零件,都会被替换掉,当所有的部件都被替换过,呈现在人们眼前的这艘船,到底是原来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新船?

管它呢,反正眼前这座楼就是“万楼”了。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听说它的名字,或许是孤陋寡闻,也或许是它原本籍籍无名。不是所有的楼都能成为千古名楼,我也不过凡夫俗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面对的楼,楼面对的我,都难逃同样的轮回。

万楼曾名“文昌阁”。几乎所有的文昌阁,都曾是文人墨客聚会之所。当衣袂飘飘的他们登上文昌阁,头顶皎皎空中孤月轮,脚下却是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心中无限感慨的他们,除了吟诗作赋还能怎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亘古如斯的,或许只有诗人心中那轮时圆时缺的明月。

无论今月还是古时月,都有黯然失色的时候。

曾在网上偶遇一个视频,播放的是万楼灯光秀,那种美轮美奂实在无法形容。当极尽绚烂的灯光秀成为流量之王,纵有长空万里,孤悬天际的那轮明月是否会有几许落寞?

此时此刻,并无灯光秀。在这个寒意略薄的初冬,站在万楼最高层,无需想象灯光秀,世界已在我的眼前徐徐铺陈开来。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地将无边无际的苍天搂于怀中;再近点,古城湘潭被林立的高楼敲打出平平仄仄的韵律;最近的,就是那座名曰“青年”的“码头”了。

青年码头不仅停靠了六百多个吃喝玩乐集装箱,还屹立着一座睥睨天下的摩天轮。集装箱聚合成潮流街市,香喷喷的臭豆腐,热辣辣的口味虾面,一直甜到你心里去的糖油粑粑……除了不可辜负的美食,还有大马戏、电音节、裸眼3D大屏秀之类的各种表演让人一饱眼福。

相比青年码头的热闹,我更愿意在万楼登高远眺之后,去附近的湘江边走一走。表面看来波澜不惊的湘江,内心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高高在上的万楼早就看了个真切。万楼被时间推倒,万楼又被岁月重修,不急不徐蜿蜒而去的湘江也早就看了个真切。

一座几度涅槃的古楼,一处生机蓬勃的“青年码头”,在时间的拐角处,它们遇见彼此,相互成全。当它们在人声鼎沸之中相视而笑,从它们身边经过的湘江,依然波澜不惊,蜿蜒而去。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