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过冬

默音

2011年秋天，我在大理住过两周。彼时大理的旅游尚未达到今天的热门程度，古城内有若干民宿，其他面向游客的店铺还很少。抵达前，朋友介绍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租下两处白族老院子，一处做包院民宿，一处自住，我借住后者的阁楼，付一点象征性的租金。院子位于洱海门外，沿着人民路往上走，便是当时古城热闹的核心区域。我经常走上去吃米线，路的尽头遥远的前方，是苍山蓝色的峰峦，其浓淡随着光线变化。

今年再次来大理住两周，在苍山脚下的三文笔村，仍然是借住并非民宿的院子。古城东那户人家有过一些变故，早已离开此地。小时候住在离大理两个小时车程的弥渡，知道这里是风城，但毕竟没有实感，以至于我选择在一月逃离上海的阴冷，来此过冬。一个小小的失误。因为，风季开始了。太阳底下仍是典型的云南冬日，阳光照得浑身暖洋洋，但只要起风或云层遮日，体感骤然冷一截。我穿着应对寒冷地区的户外服装，捂得严严实实，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冷归冷，大理仍是个好地方。如果没什么安排，早上起来在村里晃悠，到村口吃碗饵丝。时间给大理带来的变化相当明显，此地并非古城，已有不少院子成了民宿，有些人家贴着“整栋出租”。咖啡馆、甜品店、书店，外来店铺以一种无声的态势渗入，如果打开手机外卖软件，店铺繁多，让人有置身城市的错觉。

上回的短住，除了和老同学一起坐索道上了苍山顶，根本没有亲近过苍山，现在想来让人惊诧。也许，人对自然的爱好总是需要过程。这次刚抵达就和不同的朋友相约爬山观鸟，先走了玉带路，第二天则是从玉带路往下到清碧溪的路线。简单地说，就是每天起得比鸟还早，进山漫步。一月的花很少，靠近索道口的马缨杜鹃是仅有的亮色，日本毛瑞香的小白花含蓄地点缀在山路边。好在还有常绿树，云南松和华山松酿成的空气仿佛是青色的，闻着这气味，整个人都轻快了一截。走到山的阳面，日光透过针叶林的景致，让人想起电影的一幕。

又一天，我们在田间观鸟。凤头麦鸡披着乍看黑色、反射光线显得五色斑斓的羽毛，优雅地踱步。水塘里有长住的黑水鸡和迁徙路过的白腰草鹬。电线上停着黑翅鸢。我感到神奇，按理说，这是我年少时见过数千回的乡间景致，但在对观鸟感兴趣以前，我从未注意到在地和路过的鸟儿们。同样是来大理过冬，作为人类的我，和追逐好天气与食物的鸟儿们，各有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