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陶瓷在她手中重生

■杨蕴指导学生

扫码看古陶瓷修复的幕后故事

这是一个元青花缠枝莲纹套罐（见上图），三层叠套加上一个盖子，造型别致精美，图案丰满雅致，层次多而不乱。前几天，这件文物从上博文保中心被小心翼翼地送往上博东馆，将在新的陶瓷馆里和参观者见面。然而，没有人知道，之前这个套罐竟是“粉身碎骨”的一堆瓷片，经过“瓷医”杨蕴的妙手回春，获得重生。

2月19日，文旅部公示了第六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名单，54岁的上海博物馆副研究馆员杨蕴入选古陶瓷修复传承人。

从业35年来，杨蕴修复了五六百件古陶瓷。她说：“每每看见破碎的瓷器在手中被修复还原，再现风貌，就好像得到了最大的奖赏。这里有我的兴趣，有我的热爱，更是我毕生的追求。”

修复带着敬畏心

走进上博文保中心五楼的器物修复研究室，上面是巨大的蓝色通风管，无影灯、放大镜灯、显微镜、超声波清洗机等一应俱全，再看到身着白大褂的杨蕴，好像走进了医院的诊室。“我们也被人称为文物医生嘛。”她笑着说。

杨蕴从小学画。1989年，19岁的她从上海市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进入上博工作，刚进馆时学习青铜器修复，4年后，师傅觉得她对色彩特别敏感，就让她转修陶瓷，师从蒋道银。上博的古陶瓷修复技艺是全国顶尖的，从1958年上博设立文物修复工场聘请首位修复师饶鸿发算起，第二代是胡渐宜，第三代是蒋道银，传到杨蕴已是第四代。

古陶瓷修复包括拆洗、黏接、补缺、打磨和着色五大步骤。其中最难的还要数着色步骤。杨蕴多年前就改良完善了“弹绘法”，使得弹射的颜色颗粒可覆盖缺损部位，形成的颜色颗粒达到与原器物表面极为接近的视觉效果。2018年，她参加第一届全国文物修复职业技能竞赛，获得古陶瓷修复项目一等奖。

古陶瓷修复就是要修得和原物件一模一样、天衣无缝？并非如此。杨蕴介绍说，古陶瓷修复分为考古修复、可识别修复、美术陈列修复三类，工艺从简单到复杂。“我们带着敬畏心去完成每件文物的修复。”她说。

巧用3D打印技术

古陶瓷修复技艺随着科技的发展不断创新。近年来，杨蕴经过研究，将3D打印技术应用于古陶瓷修复中，还在核心期刊发表了两篇论文。

2016年，青龙镇遗址的发掘成为上海近年来最大的考古发现，出土了大量唐宋年间的陶瓷器，大部分残缺不全。杨蕴和她的团队便参与了这项浩大的修复工程，长58厘米的宋代长沙窑瓷腰鼓就是其中修复的最大的一件器物。

这件瓷质腰鼓十分罕见，表面为褐黄釉，两端粗圆，中间腰细，外壁凸起七道弦纹。但杨蕴最初拿到的是35片陶瓷碎片。经过细致地鉴别，她发现这些碎片颜色有细微的不同，其实来自三件不同的器物。剔除了“混入者”，经过拼对，大半件腰鼓呈现出来，但缺的部分什么样？经过和陶瓷部主任陆明华共同研究，找到了类似的器物图片，之后，杨蕴通过3D打印技术，补全了残缺部分，又经过黏接、打磨、着色等步骤，这才有了今天看到的造型流畅优美的腰鼓的样子，使其文物价值得以重现。后来，这件瓷腰鼓和其他修复的数十件陶瓷，在上海举办的青龙镇文物展上展出，引人注目。青龙镇出土文物保护修复获得了2021年全国文物修复优秀奖。

带出大学生徒弟

时代在进步，非遗的传承方式也在不断创新。“环氧树脂1.5克、滑石粉1.5克，快速搅拌，让它保持半透明。加一点颜色，分多次……”在一间超大的实训教室里，杨蕴手把手指导几个女生修补一个瓷碗。这里是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文物保护与修复学院，杨蕴在此担任古陶瓷修复方面的客座教授已有7年多了。每周五，她都要在这里给大三学生上一整天课。从2016年至今，杨蕴带出了100多位大学生徒弟，她领衔编写的《古陶瓷修复基础》大学教材也将出版。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是国内首开文物保护与修复专业的高校。“我们和视觉艺术开展‘校馆合作’，推出了文物检测、青铜器、古陶瓷、书画修复等专业课程。”上博文保中心副主任兼视觉艺术学院文修学院副院长丁忠明告诉记者，近年来，随着“博物馆热”在全国兴起，仅杨蕴的学生中就有10多人进入到各地博物馆从事专业文物保护修复工作。

如今，“文物医生”的队伍不断壮大。跟随杨蕴10多年的大徒弟张力程说：“学手艺也是学做人。跟着杨蕴老师不仅学到了专业技术，更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工匠精神，脚踏实地、一丝不苟、追求卓越……”在杨蕴的言传身教下，这项技艺的新一代传承人正在成长。 本报记者 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