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入约” 北约北扩搅动地区安全

沈丁立

复旦大学教授 沈丁立

匈牙利总统舒尤克5日签署批准瑞典加入北约议定书的议案，瑞典将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国。

此前，芬兰已在去年4月获准加入北约。北约北扩后，在北欧地区与俄罗斯形成了对立局面，对整个欧洲构成安全挑战。

瑞典“入约”后，地区局势将如何发展？我们请专家为您详细分析。 ——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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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罗的海变“北约湖”

问：瑞典“入约”后，将对地区形势产生哪些影响？

答：瑞典加入北约后，北约完成了最新一轮的北向扩张。至此，俄罗斯西北方向波罗的海沿海地区除了俄罗斯以外，全部加入了北约。冷战期间，这一海域仅有挪威属于北约成员，北约在俄西部钳制俄罗斯通过波罗的海以及北冰洋进入大西洋，只能通过丹麦辖下的格陵兰以及冰岛和英国这一缺口来实施。

但在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后，俄罗斯与北约的边界将从北冰洋延伸到波罗的海。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州将被北约成员国包围，波罗的海也几乎完全被北约国家包围。分析人士表示，瑞典“入约”意味着波罗的海将变成“北约湖”。

这显然不利俄罗斯的地缘安全。作为一个世界级海权大国，俄罗斯的陆地领土偏北，正南是其他大陆国家，无法出海。俄罗斯北方接壤北冰洋，常年被永冻厚冰封锁，虽然有利于俄罗斯海基核武器的安全，但不利北方舰队出海。黑海作为欧亚内陆海，很难帮助俄罗斯海军进入地中海。俄罗斯东部沿海被日本、韩国以及美国的太平洋海空军卡住，俄海军只能在北太平洋地区安全机动。如通过波罗的海西出大西洋的海上通道再被北约完整锁住，俄罗斯的海权将大受损害。

苏联解体后，北约曾多次拉拢瑞典和芬兰两国入伙未果。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升级后，瑞典和芬兰放弃长期奉行的军事不结盟政策，当年5月同时申请加入北约。北约成员国当年7月签署两国入约议定书，但需所有成员国审批通过才能生效。芬兰去年4月获准加入北约，成为北约第31个成员国。瑞典直到今年1月才获土耳其批准，匈牙利成为瑞典加入北约的最后一关。在美国及其盟友施压下，匈牙利最终对瑞典加入北约“放行”。

简单地看，瑞典、芬兰加入北约将享受到北约集体防御条款带来的好处，即针对北约任何一个成员国发动的武装攻击会被视为对全体成员国发动的攻击。然而它们加入北约后，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安全态势将会更加紧张，两国也可能迅速沦为阵营冲突的牺牲品。

瑞典的哥得兰岛将成为北约的前沿阵地，从这里可以控制波罗的海的海上航线，包括通往芬兰湾的通道，其尽头是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该岛东南方向不远处，就是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总部所在地加里宁格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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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约持续扩张后果严重

问：北约持续扩张，对欧洲安全局势带来哪些后果？

问：匈牙利国会投票批准瑞典加入北约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表示，瑞典加入“使北约更强大，我们所有人都更安全”。当真安全了吗？现在的乌克兰和欧洲或许说明了一切。

2022年俄罗斯发动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虽然原因复杂，但总体而言与俄罗斯的安全感知息息相关。北约在冷战结束后多轮东扩，地理范围已逐步扩展至俄罗斯边境，不断挤压俄战略空间。如今北约北扩纳入瑞典和芬兰，更在北欧地区与俄罗斯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局面。

北约成立之初，只有一个成员国挪威与俄罗斯接壤，陆地边界长196公里。随后，波兰1999年加入北约、波罗的海三国2004年加入北约后，北约和俄罗斯的陆地边界增至约1200公里。芬兰与俄罗斯陆地边界超过1300公里，如今加入北约后，北约与俄罗斯陆地边界长度翻了一倍。

北约长期渲染俄罗斯对欧洲国家尤其是欧洲东部北约成员国的威胁，自身却行动不断。北约今年1月启动冷战结束以来最大规模的跨大西洋军事演习，剑指俄罗斯；2月中旬，斯托尔滕贝格表示，预计今年将有18个北约成员国的国防投入占比达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而2014年达到这一占比的仅有3个成员国。

北约在冷战结束以来近三十年持续扩张的态势已经产生了严重后果。北约持续扩张虽然声称初衷是为了“和平”，但俄罗斯方面的威胁感知并非如此。

这涉及到威胁的两个构成要素：威胁的能力与威胁的意图。威胁的大小不绝对取决于其中任何一个要素，而决定于两者的乘积。一个国家再强大，只要它没有对外威胁的意图，其真正产生的威胁可能趋近于零。另一个国家再对外嚣张，但只要它不甚具备对外侵略的军事能力，它能有效产生的威胁其实并不大。只有将某方的扩张能力与意图综合考虑，才是衡量该方对外威胁的合理量度。

因此当北约不断扩张，不仅集体防御的能力在增强，集体侵犯的能力也在同时扩大。北约邻居的国家安全显然不能靠看北约的“脸色”，而更需要将自身安全把握在自己手上，因此提升本国的军事能力也将势在必行。北约与其周边邻居的消极互动，甚至进入军备竞赛，本身又同各自发展国家安全的初衷是违背的。

当前，北约扩军与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已经深度陷入各自的“安全两难”之中。北约为了防范俄罗斯可能的军事行动而实施的过分扩张，非但没有成功威慑住俄罗斯，反而引发一场冷战结束以来欧洲大陆最大的国家间安全危机。

应该说，无论北约扩张的集体安全理念说得多么动听，它所造成的客观后果是欧洲更不和平，客观上也使芬兰和瑞典处在更有风险的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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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应对安全困局负责

问：未来北约与俄罗斯的博弈可能如何发展？

问：俄罗斯国防部指出，瑞典和芬兰“入约”被视为俄罗斯面临的最紧迫挑战。俄总统普京曾表示，如果北约在两国部署军队和军事基础设施，俄方必然会作出回应。俄罗斯科学院欧洲研究所专家德米特里·丹尼洛夫说，瑞典、芬兰加入北约后，该联盟北翼的军事力量将大大加强，俄方也将相应地加强在北部的军事活动。

俄罗斯各种战略资源丰厚，千枚核武级的战略武库尚未触动。只要俄罗斯坚持认为北约扩张威胁本国安全，它就很可能将俄乌冲突坚持下去，并寻求发展和展示其军事与技术能力，至少来确保加里宁格勒飞地的安全。

本来，欧洲在冷战期间创新了“欧安会”制度，促进北约与华约两大集团成员以及其他中立国之间的安全对话与泛欧安全互信体制的建设，客观上也通过多边军控与裁军避免了欧洲的大规模冲突。在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国力衰退的情况下，北约或者应该解散，或者应该及时转型，与俄罗斯共同打造大欧洲和平发展的新时代。但是，美国与北约出于继续防范和削弱俄罗斯的目的而扩张不息，它们在不断扩展势力范围的同时，也把一个愿意与西方和平共存的莫斯科推到对立面。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造成当今欧洲的安全困局负有重大责任。美国以“冷战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北约以和平的名义彻底蚕食昔日对手的安全缓冲空间，通过极限施压产生了它们本来并不愿意看到的后果。在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之后，俄罗斯的西部安全困境还在加深，国际社会对这一地区的安全预后难以乐观，未来美俄的地区竞争与全球博弈恐怕还将长期消极发展。